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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二章 歸鄉之返,開天之去(2/5)

作者:微風小說網字數:41704更新時間:2020-06-08 08:10:47

    若是登山途中,那徐遠霞是敬陪末座的恭敬架勢,那麽青芝派掌門就肯定舍得“出關斷修行”了。可既然是徐老武夫帶頭,其餘人等都是陪著登山的路數,可就沒這份待遇了。

    蔡先站在山頂台階上,“恭迎”貴客。

    徐遠霞遠遠就抱拳:“見過蔡仙師。”

    蔡先麵帶笑意,拱手還禮:“徐館主。”

    蔡先其實一直在打量徐遠霞身邊那撥人,至於那個換了一身光亮行頭的郭淳熙,一瞥帶過,不用多看,俗子衣錦,也別上山。

    郭淳熙身邊,是個眼眸狹長的英俊男子,一身紫色長袍,綢緞質地,倒像是個豪閥出身的世族子弟。

    還有個青衫長褂的儒雅男子,笑容和煦,先前在徐遠霞抱拳的時候,男子跟著抱拳了,卻未開口言語。

    還有個眼睛都不是長在腦門而是長在天上的白衣小屁孩,雙手負後,徐遠霞抱拳,沒動靜,等到青衫男子抱拳,孩子才不情不願跟著抱拳。

    到了山頂,一大片堪輿精準的仙家府邸,雲煙繚繞,仙氣縹緲,陳平安環顧四周,薑尚真笑著以心聲言語道:“怎麽,暗藏玄機?”

    陳平安答道:“沒有。隻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擔心藏著個類似劍術裴旻的世外高人。”

    薑尚真無奈道:“哪跟哪啊。”

    陳平安笑道:“薑老宗主不就站在這裏了嗎?”

    薑尚真揉了揉下巴,“有理。”

    青芝派山上,今天竟然有一場鏡花水月,是兩位仙子的一場亭中弈棋,不過距離不近,在臨崖處,離著數裏山路。

    蔡先本想著煮一壺山茶,就可以送客下山了,隻是瞥了眼那個郭淳熙,就改變主意,邀請一行人去那崖畔觀景台做客,隻是說了一番山水規矩,切記不能闖入那場鏡花水月的“眼簾”當中,蔡先說得仔細,說最好離著涼亭最少九十步遠。一行人就照著規矩,沿著一條山脊的林蔭小徑,視野豁然開朗後就早早停步,遠遠瞧見了那處翹簷翼然的小涼亭,懸匾額“高哉”。

    有亭翼然,危乎高哉,高哉亭,陳平安覺得這名字不錯。

    取名字這種事情,無論是宗門幫派的名字,還是飛劍命名、山水崖刻,後來人就是吃虧,跟作詩寫詞是差不多的道理。

    陳平安忍不住心聲問道:“浩然天下,取名高哉亭的亭子,別處有沒有?”

    薑尚真笑道:“沒有一百,也該有幾十個吧。”

    陳平安點點頭,那我就不客氣了。

    反正霽色峰那邊已經有了座山水亭,不差一座高哉亭。

    陳平安看了眼郭淳熙,中年漢子神色恍惚,瞪大眼睛,怔怔看著涼亭內一位下棋的年輕女子。

    陳平安收回視線,重新望向那座涼亭,其實他有些訝異,因為涼亭內與青芝派譜牒女修對弈的山上仙子,道門女冠裝束,頭上不戴道冠,而是別有一枝梅花樣式的發髻,篆刻有青梅觀觀青梅一行小字。

    陳平安聽說過那座南塘湖的青梅觀,據說那草堂梅塢春最濃的說法,是一個不大的道門仙家,因為曾經在家鄉的西邊大山道路上,遇到過一個名叫周瓊林的女修,當時她跟在衣帶峰的宋園、劉雲潤身邊,陳平安還清楚記得雙方分開後,裴錢對她的印象很好,當時讓陳平安倍感意外,裴錢就說那周瓊林的心湖間,住著許多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可憐孩子,她對著一隻空空如也的大飯盆,十分傷心。

    薑尚真多眼尖,立即察覺到蛛絲馬跡,問道:“山主認得這位姐姐?咱們要不要打招呼?”

    陳平安搖頭道:“不認得,隻是聽說過南塘湖青梅觀。”

    薑尚真笑道:“青梅觀,小門派,整個南塘湖都沒了,何談一座不長腳的小道觀。所幸傷亡不大,所以這些年道觀出身的仙子姐姐們,一個個就再難養尊處優清淨修行了,不得不雲遊四方,辛苦化緣,惹人憐惜。我在書簡湖當宗主那會兒,還買過青梅觀用來觀看鏡花水月的一棵梅樹,可惜了,再見不到‘梅花低伸手,化妝美人麵’的景象了。”

    陳平安無奈道:“一整棵梅樹?”

    薑尚真點頭道:“必須啊,每次道觀鏡花水月開啟,別人丟一顆小暑錢才能有的待遇,我隻需要丟顆雪花錢就有了,多劃算的買賣。”

    陳平安笑道:“丟完雪花錢,被喊幾聲哥,再嘩啦啦丟小暑錢?”

    薑尚真無奈道:“反正也不是經常看那青梅觀的鏡花水月,我這袖裏乾坤,裝了幾百件呢,很忙的,一年到頭都要小心翼翼,力求雨露均沾,不讓任何一位姐姐受了冷落,山主以為很簡單啊,比起閑暇時候的修行,更耗心神。”

    閑暇才修行……掙錢花錢才是正業。這種遭雷劈的話,也就薑尚真說得出口,關鍵還是真話。

    一旁的年輕山主當下還不清楚,薑尚真早年還通過鏡花水月,“隻”花了一顆穀雨錢,就在青梅觀裏邊買下了一棵梅樹。所以隻要每次化名“周深情”的周大哥一開口,青梅觀的仙子姐姐,就都笑語嫣然,要去某棵千年梅樹下駐足片刻,挽枝點額,不然何來的“梅花化妝美人麵”一說?

    陳平安突然轉頭,笑望向那個青芝派極會察言觀色的“蔡洞府”,問道:“蔡仙師,如何才能夠觀看此山的鏡花水月?”

    蔡先笑道:“購買一支青玉靈芝即可,價格不貴,五顆雪花錢,按照如今山上市價,約莫等於山下的六千兩銀子。既然你是徐館主的朋友,就不談那神仙錢折算成白銀的溢價了。購買此物,我們會贈送一本山水冊子,專門講解鏡花水月一事。”

    蔡先想了想,補了一句,“隻不過我身上並未攜帶青玉靈芝,你們如果真感興趣,回頭我再帶你們去靈芝堂看一看,除了青玉靈芝,其實還有不少比較珍稀山上靈器,除此之外,還賣一些個小巧玲瓏的手把件,文房清供,都是我們門派獨有的青芝玉精心煉製、雕琢而成,價格有高有低。”

    薑尚真笑了笑,這個蔡洞府還是個比較會做人的,一個中五境的修道天才,並未如何氣勢淩人,都知道主動給人台階下了。

    難怪郭淳熙會輸給蔡洞府,不光光是山上山下的雲泥之別而已。

    那位青芝派同樣是洞府境的譜牒女修,弈棋間隙,看了一眼這邊,與郭淳熙客客氣氣點頭致意,再與蔡先明眸一笑,不是一雙攜手禦風的神仙道侶,沒有那樣的秋波流轉。青芝派這種小仙家,兩個年紀輕輕的洞府境,將來誰當掌門,都是自家囊中物,估計現任掌門也會樂見其成,不然換成其他兩位祖師堂嫡傳,爭來爭去,還要傷和氣,萬一哪個負氣而走,更是傷筋動骨。不過看樣子,那位仙子與蔡先,還沒生米煮成熟飯,其實意外還是會有的,比如前者破境太快,成為青芝派曆史上的首位龍門境修士,到時候她這掌門,就又要山頂瞧不起半山腰了,與當年她入山便瞧不起山外的郭淳熙,如出一轍。

    可惜那位觀海境老神仙架子大,沒露麵,不然就能瞧見郭淳熙身上那件法袍的不同尋常,事後會變得極有意思了,比如女修下山返鄉探親,路過仙遊縣城的武館,落魄不已的昔年青梅竹馬邋遢漢子,竟然重提心氣,出門遠遊,不見蹤跡了……回山之後,掌門又問起,女子越想越玄妙,越想越思念,從此患得患失,一個差點已經徹底忘記的名字,重新在心頭打轉兒不停……罷了,就當是郭兄弟拋媚眼給瞎子看了。山上悠悠,不急一時,總有再見時。

    薑尚真看了眼那女子的氣府光景,躋身金丹,比較難了,但是成為龍門境修士,確實希望很大。對於青芝派這樣的偏隅仙家而言,能夠找到這麽一位修道胚子,已經算是祖師堂青煙滾滾了。隻不過薑尚真還是傷感更多些,涼亭弈棋的另外那人,青梅觀那個不認識的小姑娘,掙錢太不容易了,都需要來青芝派這種小山頭鏡花水月,既然與自家山主有舊,那麽薑尚真就悄悄丟下一顆小暑錢,再以心聲在鏡花水月的山水禁製當中密語一句,“認不認得周大哥啊?”

    青芝派那女子一頭霧水,隻是難免欣喜,整整一顆小暑錢的靈氣漣漪,小小涼亭咫尺之地,驟然間靈氣沛然,讓人如醉酒一般醉人。

    而那青梅觀年輕女冠更是雀躍不已,放下手中棋子,猛然起身,麵朝崖外,施了個萬福,然後開口問道:“周深情?周仙師?!”

    薑尚真剛想回她一句“喊什麽周仙師,喊周大哥”,結果挨了陳平安一記手肘,隻得又丟了顆小暑錢,換了句“周大哥今兒有事先走,下次再聊”。

    陳平安微微皺眉,疑惑道:“這山上的鏡花水月,若是稍稍寬鬆幾分,不也算一種山水邸報?”

    薑尚真笑道:“這還是大驪朝廷開創的先河,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浩然天下的山水邸報和鏡花水月,都被禁絕了,但是寶瓶洲這邊,不管不顧文廟那邊的規矩,率先重啟鏡花水月,但是取了個折中法子,不可談論那場戰事,不然就會被各國朝廷禮部記錄在冊,再被大驪修士找上門,誰都吃不了兜著走,既然大戰都落幕了,沒理由遭這罪。當然也有些頭很硬的山上仙家,不太當回事,覺得一個山河已經減半、版圖還會繼續縮減下去的大驪王朝,肯定自顧不暇,至於最後的下場嘛,很不意外。那大驪宋氏也當真陰險,秘密-處置了一大撥不守規矩的仙家勢力,偏偏不著急昭告一洲,等到湊齊了五十家,才發出消息。中土文廟那邊,不但沒有問責大驪,幹脆就有樣學樣了。”

    陳平安腦海中蹦出兩個詞匯,粘杆,釣魚。

    薑尚真感慨道:“寶瓶洲山上,都說這是大驪陪都禮部老尚書柳清風的手段,這個家夥也是個半點不給自己留退路的,但根據真境宗那邊傳來的幕後消息,其實是大驪京城刑部侍郎趙繇的主意,從驪珠洞天走出去的年輕人,尤其是讀書人,確實都心狠手辣。不過這就更顯得柳清風的鐵石心腸了。”

    陳平安點頭道:“我其實早就認識柳清風了,極務實,很厲害,走的是內聖外王兼霸的路數,毫無書生意氣,甚至絕大多數時候,甚至都不像一個儒家子弟。如果柳清風是修行中人,趙繇是沒多少機會當國師的。其實讀書人很多的想法,都太過空泛,沒個漸次階梯可走,兩手空空,根本支撐不起某個奇思妙想,柳清風完全不一樣,他很擅長造勢,甚至都不是借勢。我當年還能離開避暑行宮去倒懸山春幡齋的時候,專門留心過柳清風的官場事跡。”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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