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輯 讀《小王子》劄記 13.隨緣

第三輯 讀《小王子》劄記 13.隨緣 一朵花兒對小王子說：“風把他們一會兒吹到這兒，一會兒吹到那兒，他們沒有根，活得很辛苦。”既然風要吹來吹去，那就隨緣吧。 隨緣的“隨”，就是“跟隨”；“緣”就是佛法上說的“條件”，整個詞組的意思可以理解為“跟隨著條件的變化而變化”。理解容易，但一個人要真正做到隨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每個人在自己的一生中，都會遇到順境或逆境，都會碰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會與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這往往是不以個人的主觀願望，或個人好惡為轉移的。比如，你很喜歡目前的工作環境，總想著不要調離，但一句工作需要的理由就把你調走了；你不安心眼下這份工作，總想著跳槽，但又受製於個人和家庭的實際情況，你欲罷不能；你厭惡與某某共事，總想著“眼不見為淨”，但你照樣要天天上班，與其做同事，等等。而有的人遇到順境時，就洋洋得意，甚至妄自尊大，忘了自己是誰；有的人遇到逆境時，就垂頭喪氣，甚至自暴自棄，放棄了自己的人生理想；有的人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工作的時候，就和諧相處，甚至不分你我，在親密無間中失去了自己；有的人跟自己討厭的人在一起共事的時候，就沉默寡言，甚至冷若冰霜，在無言中冷卻了自己。當然，還有一種人就是，對自己的來往去留、好差際遇、如意與否都表現出無所謂，對自己采取一種不負責任的態度。如此這般，都不叫隨緣。真正的隨緣如水，因時、因地、因器而變，與所處的環境和諧相處，即使被冷卻成冰或變成了氣體，始終不損自己的“本質”。真正的隨緣也如散文，可記敘，可議論，可抒情，可思辨，篇幅可長可短，字數可多可少，但“形”散，而“神”不散。 一個人要做到隨緣，必須有豐富的心靈。一個心靈貧乏的人，就會對個人的得失和功名利祿盯住不放，因為他需要這些東西來給自己“壯膽”和滿足虛榮。隻有心靈足夠豐富的人，才有底氣、有自信、有資格說，對官銜權勢等身外之物不屑一顧，遇上各種人生周遭都能隨遇而安。蘇東坡一生仕途坎坷，除了愛情和友情給予他慰藉和鼓勵外，更重要的是散文、詩詞和書法給他的心靈注入了豐富的元素，使他能在艱難的歲月中，灑脫處之，安然度日，寫下許多流傳千古的詩文。周國平從上海到北大哲學係讀書，畢業後，被分配到廣西資源縣委做宣傳幹事，工作就是給縣委常委讀讀報紙什麽的。因他太愛讀書，本來是在六十多個同時分配來的大學生中，作為唯一的苗子被選到縣委的，結果被認為沒有培養前途，別人看不起他，取笑他，最後還被放到了離縣城很遠的縣黨校。真是《西遊記》二十八回所說的那樣：“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那時周國平遇到的這種人生逆境和心理落差是可想而知的。幸好，他喜歡讀書寫作，盡管所寫的詩、散文和有關學術方麵的東西，在當時是不可能發表的，但他通過堅持讀書和寫作，不斷豐富自己的心靈，使他在看到下麵的一些同學開始升官時，也能感到很安心，並覺得自己比別人優秀（後來的事實得到了證明）。也正是豐富的心靈，使周國平就是在這樣一個閉塞的小山溝裏的縣，度過了差不多十年的時間，並最終於1978年考上了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研究生，走向了自己哲學和文學的理想王國。這也正如《疏論劉備》書中所說：“蛟龍得雲雨，終非池中物。” 隨緣，不是隨波逐流，也不是逆流而上；不是認命，也不是抗命，而是知命。就是不管自己的人生足跡走到哪裏，不管自己身在何處，不管自己遇到什麽境況，在努力調整自己適應環境的同時，永遠都不失自己的“本性”，不放棄自己原來的夢想和追求。 隨緣，是一枚古錢幣——“外圓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