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整個軍營依然處於喧嚷之中,但禦駕所在的檢閱台上卻已經鴉雀無聲,幾位相公微微蹙眉,相顧思索,卻因趙官家未道明原委,所以並著急勸諫。
但可以想象,如果趙官家沒有任何理由就真要當場做些掉份子的血腥之事,譬如強迫張遇和其部屬互毆取樂,而非明正典刑,那不止是他們,此間上下文臣,都一定會出列抗議!
而且,官家難道不知道,這張遇乃是東京留守司出身,死便死了,如此場合來做文章,反而會讓東京留守司諸官心生疑懼嗎?
正在整編之時,對於這些軍頭本該不做額外刺激才對。
“將人帶上來。”閱兵完畢,換成了那身大紅常服的趙官家一臉平靜,卻是直接應聲。
楊沂中回頭隻是一招手,便有甲士將係著繩索的幾十人給扯到台上,為首一人正是前東京留守司統製官,一窩蜂張遇。
而張遇上得台來,渾身汙穢、狼藉不堪,再往日威風,卻還是強做鎮定,仰頭不語……其實,這是他自己心裏明白,真要是有活命機會,他肯定會直接跪倒,借著台上許多東京留守司同僚舊人的好處求一條命的。
然而,這不是南陽一戰的罪責擺在那裏,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注定沒個好結果嗎?
身為官軍,卻清洗了城中抗金文武,開城降金,直接壞了五河防線;降金之後,裹挾城中士民,驅趕他們去圍攻大宋官家所在的陪都,而且屢次與南陽官軍正麵交戰;敗退之後,狼狽西走,卻遭遇嘩變,又為西平翟衝所破,兵馬也為之一空……此戰種種,他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性。
隻是不知是什麽死法罷了!
“你就是一窩蜂張遇?”趙玖平靜問道。“南陽城驅民填溝,後又造了甬道的那個?”
張遇看了眼座中那個大紅袍子的年輕官家,一聲不吭。
“你這人,還有你這些部屬,本來罪不可赦,但今日朝廷閱兵犒賞,卻未嚐不能與你們一個機會。”趙玖並沒有理會對方的無理,也沒有理會左側無數豎起眉毛準備出列的‘諍臣’,而是繼續自顧自言道。“朕聽說,你在你軍中,驅士民為卒,士民不許,你便要他們兩兩互搏,以定生死,然後死者棄地、生者為卒……朕今日當以其人之道還諸其人之身!”
張遇終於動容,卻又有些難以置信之態,其人身後三十名軍官也都麵露喜色。
文官們各自訝然,他們不是不想勸諫,而是一時反轉……原本是想勸趙官家不要過於掉份子之類的,此時卻擔心這張遇萬一能活,反而弄巧成拙!
難道因為趙官家一時興起,便使得如此卑劣逆賊得以偷生?
這事太過分了!
隻是,今日不知為何,所有人都存了幾分小心,不到趙官家最後說出生得赦這些定論,居然無一人出列,尤其是他們看到此番隨官家一同來河陰的禦史中丞胡寅、翰林學士林景默這二人都束手無言後,就更是存了個小心。
而就在下麵文武各懷心思之時,趙玖卻已經指著張遇身後眾犯相詢:“爾等三十人,乃是朕讓楊統製專門挑出來的,皆是張遇用那法子選出的人,都經過一次這等事,應當知道規矩吧?”
這群張遇部軍官自然叩首以對,卻又截然不同,有人紛雜求饒,有人卻口稱聖恩,而張遇也稍露笑意。
“那就下去吧!”趙玖也不再耽擱,而是揮手斥退。“你方三十人,算是一窩人,張遇自是一窩蜂,這一窩蜂與一窩人,今日隻能有一方活下來……活者得赦!”
此言一出,檢閱台上,人人色變。
文官們和大部分武官皆是交頭接耳,儼然是一番‘果然如此’之態,甚至有人笑出了聲,那三十人則是大喜過望,不過也有部分武將,尤其是那些東京留守司出身的武官,不由麵色凜然,繼而小心起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