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
將相冊放進櫃子底層,她擦掉頰邊的淚水。走進原來的臥房,在梳妝櫃底下拖出那個長方形盒子。模型一個又一個的拿出,擺在腳邊,一個白色的信封躺在盒底。抽出信,不同於相片背後的字體,工整而有力,卻看得出對傳統書法一竊不通。
吾愛江紫末:
那一天到來之前,我必須反複刪寫這封絕筆信,無從知道,這封信是不是最終你將讀到的那一封,但這是我離世之前極之重要的一件事。
紫末,我紀準揚長你四歲,相遇相愛,至今已孕有一子。天絕我,不待我娶你入室,不待孩子出生,二十六歲便奪我性命。原本,我要海邊之山巒下置一個家,棄我祖業,隻與你相愛相守,撫兒育女,度此一生。天不遂願,我更知死後無天堂地獄,無輪回轉生。離世,即身軀腐朽,世間再無我紀準揚,獨留你與幼子。命運刻薄無常,我愛之悲,恨之切,卻不容我再多憤怒一時。連我陪住你的時光也不能多出一刻。我無力為之,日日憂心,何時我的身軀化為灰湮,何時即是我放手之時。
然而,與你相遇相愛,這一生於我而言已是不悔不憾。
愛你,照顧你,養育幼子,本是我的責任。我若死去,我所能支配的財產全部留予你和自輝。廣告公司由我出資成立,林之洋管理,自輝協助,合他們之力,你一生不必求職,不必辛苦賺薪供養孩子。
祖產暫時用不上,但孩子是唯一的繼承人,隻需此一項,父母百年以後,紀家財產隨你取用。
紫末,自輝曾指責我自私妄性,害你後半生。我也曾反駁,他遇到你之前濫情縱性;我遇到你之前卻守身如玉;二十六年,我空其心,隻等你來入駐;為此,奪他所愛,我不愧不悔。
男女之間,情愛之事,不容得外人置喙。我與你,縱使天下人反對,隻要你也不悔不怨,便是圓滿。
吾愛紫末,及那即將出生的子女,我紀準揚對你們的愛與關切至死不變。
身將腐朽,其愛不渝!
紀準揚絕筆自從他們交往那天開始,準揚就不定時修改遺書。江紫末記得那個情景,有幾次走進他的房間,都看到他伏在書桌上寫著什麽,她一靠近,他便用設計圖遮住。後來,他的身體倦怠無力,每天下床的時間不超過兩小時,她仍舊看到他靠著床,就著昏暗的台燈,寫寫改改,隻要她靠近,他便會遮起來。
他是不想她看到難過。
但是,在熱戀之時,卻要經常立遺囑,這對於他是多麽殘忍的一件事。
自輝說錯了,準揚沒有因為一己之念害了她,在這段感情裏,心靈所受的煎熬最多的是他,每天每天都在恐懼著自己何時會死去,每夜每夜都害怕閉上眼睛後再睜不開。
命運對他那麽殘酷,他沒空怨恨,沒空自憐,僅是珍惜著與她、自輝最後的時光,僅是忙著安排她與孩子後半生的生活,精力就已經不夠用。
離世的最後那段日子,除了她與自輝,誰憐憫過他的無奈與絕望?
淚水“啪嗒啪嗒”,接連不斷地滴到信紙上,墨跡暈染開來,江紫末慌忙從紙巾盒裏抽出麵紙,捏住一角仔細地醮幹殘餘的淚水。正要細細察看,還有沒有沾濕的地方,信紙卻被人抽走。
她轉過頭,是公公童仕昭。
童仕昭一直在書房看書,沒有聽到門響,臨到吃飯時間,才出來找林艾馨,提醒她該做飯了。客廳的燈亮著,整個屋子找遍了,沒找到老伴兒,卻看到這個恬不知恥地溜回來的媳婦兒。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