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疏往院中各處查看疏漏缺失，又詢問婢女器物衣食儲備之事，待諸事了然，回到屋內，見的人兒正專意案前，悄悄上前俯身看了，不覺驚歎，“好精妙的雀兒！”見她運筆雖則生澀綿弱，可所繪鳥雀之神態卻也維妙維俏，觀之活靈活現，“未想你於書畫上亦有潛慧，若得良師教誨，必成奇秀。”時忍不得去校正其握筆，“指尖鬆弛，腕上用力……頓筆勿重，起筆忌輕……”未想蔚璃在他教導之下反擱筆推墨，掙開他的擁拂，起身離了書案，厭棄道，“我看雲疏哥哥不隻是樂師！還好為人師！”
雲疏也是又笑又窘，孤坐原處，赧然回道，“我也是想你學有所成。你若嫌我倒也可另請了宮中畫師來教。我隻是怕他們規矩太多又拘了你的靈性……”
“宮中今晚沒有夜宴嗎？”蔚璃不等他完就直直問道，“你不用回去陪王伴駕嗎？”
雲疏愈發哭笑不得，自嘲道，“未想一春未過，你就開始嫌棄我了。”時竟有幾分失落，蔚璃見他神色可憐，心意終是不忍，又湊過來偎坐他身旁，聲嘀咕，“怎樣都好，隻不許雲疏哥哥拿往日恩義來挾製我。”
雲疏聞言訝疑，“我何曾挾製過你？這院中事務豈非盡由你意？”
“那又何故今日要我學琴明日要我學畫？還甚麽琴棋書畫方為上品，上品又待怎樣？豈不知風吟鳥鳴，花飛蝶舞方為自然之道！不識大道，何論上品？”
雲疏又是笑又是歎，未料她年紀心中倒也別有經綸，隻得湊近言道，“可你是位王族公主……”未待完她又爭辯，“公主又怎樣？誰公主就要學琴學畫？”
“不學琴畫又學甚麽？莫不是還要學捕魚撈蝦不成？”他也是漸次曉然，此女不隻聰穎善辯，更是無賴狡慧。
果然，她揚了揚眉，心思盤轉，“雲疏哥哥可會劍法？我來教你劍法如何？堂堂男兒總不好憑一簫一琴行走下罷？”
雲疏不覺大笑，方才還人家好為人師，如今倒要自己做起師傅了，忍笑回她，“今日晚了，待改閑暇時，你我先比試一番再論誰做師傅誰是徒弟如何？”
“這樣便好。”總算使她心服口服，偏身又倚上他肩臂，仍舊辭令不休，“我們且清了，雲疏與璃兒，恩義便是恩義，情義便是情義，不好混為一談。”
雲疏稀奇她人兒竟言大義，不覺好奇追問，“那璃兒於雲疏可有情義？”
她靠在他肩上，默聲思忖良久，才鄭重道，“若有一日我得歸國，必請父王賜我一城封地，要選那青山下，碧波上，築一百尺高台；此高台，遠可望古道，高可摘星辰，春醉清風夏醉雨，秋賞明月冬賞雪；此高台，惟雲疏哥哥一人可往，也隻供雲疏哥哥一人居住，任你一人吟簫撫琴，行詩作畫，萬事逍遙！你以為如何？”她一自然而然便躺進了他懷裏，明眸清澈，望進他幽幽目色裏，不染半分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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