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與長公主直言，”風肆道，“如今帝都朝政為莫家與齊家各持一邊，帝權旁落，莫家擁兵權在手，橫行朝野；齊家結士族為黨，欺上瞞下；而所謂子，即無調兵遣將之力，又無執政施令之權，全然傀儡之勢也！那位儲君殿下雖自去年始擔了攝政之名，卻全無政令可發，滿朝上下非莫家之兵便是齊家黨羽，其一言一行要受兩家挾製，何談治國？何淡護民？莫我召國收回朱州五郡，就是順帶吞並了西琅一族，隻怕家也無甚話講。所謂玉氏，自本朝子承位便已呈式微之態，玉氏一脈根本是子嗣稀薄，也不過餘下淩霄君僅此一位皇子，憑他一人又如何能力挽狂瀾，扶大廈於將傾？”
夜風陡寒，淩得一身涼意，蔚璃伸手攏向泥爐炭火，冰冷指尖尋得幾分溫暖，卻不覺身上打了個寒顫，還真真是風起雲湧，狂瀾欲傾。拾杯中冷酒飲下，得一縷辛辣寒涼，才覺心神稍定，又聽麵前人道，“長公主隻細想，太子殿下若當真統攝下之政，他日理萬機又豈有閑暇千裏赴宴，隻為觀禮越王一個婚典。想當初越王即位受禪大典，子之都也不過派個禮官前來宣賀，如何一個婚典竟勞太子親出？”
是了！她以為他來——是為她而來。他也曾絹書傳信——
三年飛鴻一朝縱馬月共千裏雲映一軒
卻原來，一朝縱馬，並非易事；雲映一軒，心卻未然。
帝都危局至此，他能來，是擔了多少險情。可還有還朝之機？
“長公主畏寒，江上夜風漸盛，不若移至艙內。”風肆見她麵失血色，不免憂心。
蔚璃怔怔搖頭，“我不是怕冷，隻是貪暖愛錦。”原來相比那荒涼亂世，實更愛這錦繡春盛。也原以為東海一役之後此世當為盛世，繁華春光，流年錦瑟，卻原來還是暗湧深藏，權謀紛爭。
風肆繼續言，“長公主與太子殿下素有情誼，不知可聽曾聽聞，‘齊家有女，溫雅賢淑’，東宮悅之，有意迎入宮中封為正妃。如此既可得賢妻又可安權臣，是為一舉兩得的安下之良策，大約也是他玉家可做垂死掙紮的技窮之法。”
蔚璃攏了攏披氅衣領，再飲一杯熱酒，卻覺風寒漸勝。齊家有女？從來不曾聽聞，且溫雅而賢淑？該是他心念悅之的宜家宜室之美罷？既可得賢妻，又可安權臣……從來家伎倆都是如此，怎就沒個新式樣？實實惹人憐笑！
她心意欲現混亂，終再難敵江上風寒，扶案欲起身，卻未料力氣未支竟跌伏回案上，驚得風肆慌忙來扶。
蔚璃擺手，“無妨……許是醉了……”卻又幽幽自語，“何以至此……”思及他危境險局，別有去路；又思及自己病痛纏身，恐不久矣……不覺得悲傷驟湧，險些滴下來淚來，“我該回去了……多謝肆公子盛情。他年相逢，當再酬赤誠……”她並不知自己念念何言，滿心滿腦都是瀾庭裏那燈燭一盞，此間猶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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