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回來了。
當我跟蔣薏分開，然後提著一大袋子書回到家裏的時候，我爸正表情嚴肅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邊還抽著煙。那隻被他夾在右手的食指跟中指之間的香煙將他的骨節熏得焦黃。當我小心翼翼地準備從客廳移步進臥室的時候，他頭也不轉地問我：“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我抬起眼睛望了望窗外想要確認下時間，發現夕陽正無限溫情地自室外投射進來它的最後一抹餘暉，那道如同橙汁一般在空氣中緩慢澆灌而下的柔和光線穿透了客廳前端的紗簾，那上麵的花紋被它映照成格外可愛的樣子呈現在我麵前光滑的地麵上。我媽這個時候突然從廚房裏出來了，她不解風情地走過去將它踩得粉碎，然後她在她的聲音裏也順便添加進了某種意義上的裁決者一般的殘酷意味：“問你話你老是這樣發愣，將來嫁人了婆家的人問你你也這樣的話，你婆婆遲早得讓你老公跟你離婚！”
“現在是法治社會，還婆婆做主呢……”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我媽跟我之間的談話突然之間就從“如何做人”轉換到“如何做媳婦”上麵去了。
“媽媽跟你說的話都是為你好，你好好聽著就是了。”我爸不滿地打斷了我的話，他的不滿甚至都讓他忘記了他剛剛問我的那個問題我還沒有作出過回答。
“快去洗手！吃飯了。”我媽拍了拍我，催促道。
吃過飯，洗完澡後我就退回了我自己的房間，這個時候程晨的短信來了：“東西收到沒有。”我知道他是在問我有沒有收到他給我寄過來的小周邊。我抬起眼睛瞥了一眼床頭上的那個動漫抱枕，然後我回複他：“程晨你好摳！”
——“沒辦法呀，我這麽窮，也隻能買得起那個東西了。”
——“嘁！不想跟你囉嗦了，我要睡覺！”
——“怎麽睡這麽早，難道你不應該是夜貓子嗎？”
——“夜貓子心情不好，受打擊了。”
——“是嗎？真可憐。誰打擊你了？”
——“我爸媽，他們說我嫁不出去了。哎，老是要被他們這麽說，真是煩得很……”
打完了那串文字之後，我讓自己狠狠地陷入了柔軟的棉花堆裏，那層厚厚的被子幾乎就要將我的腦袋淹沒。這個時候程晨的短信又來了，於是我將手機高高地平舉起來。
——“那你就去跟你爸媽說，還有我這個笨蛋在呢。”
他這句輕而易舉的回答讓我當下便猛然怔住，手機“砰”地一聲掉落到我臉上來。我知道的，這是正搔首弄姿地朝我奔來的新的幻覺了。而且我知道當我好不容易費盡了力氣摒棄掉了昔日所有的恥辱，我就再也逃不過它了。我很蠢，我知道的。我知道我又要變回那個虛偽的、齷齪的、毫無原則的賤人虞莘了，但我已經不想再逃避了。生活這麽苦，而我隻想要握住一個好一點的未來。
眼淚已經堆積在我的眼框裏蓄勢待發了，我猛然間坐起來，狠狠地揉了揉眼，我想我肯定是被那該死的手機砸疼了。然後，我在那片朦朧的水霧裏回複他：“這個玩笑不好笑。”
程晨於是回複道：“對不起，是我說話沒經過大腦。”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