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無語對視許久,外頭傳來禦膳房送膳的動靜,玄燁才道:“你起來,你跪著做什麽?”
“三阿哥,佟嬪娘娘還睡著。”大李子站起來,說道,“這事兒娘娘若知道,一定更傷心,要不,您別讓娘娘知道您知道了。”
玄燁將書合上,放在桌邊,小小的人,像大人那般歎息:“皇阿瑪去做和尚了,那誰來做皇帝?”
“這……”大李子不知如何回答,雖然這宮裏早就有各種傳說,幾位阿哥裏頭,也是三阿哥最得皇太後寵愛,可這種話,弄不好就要人命,大李子不敢隨便張嘴。
“我知道了,我不會告訴額娘。”玄燁神情鄭重地說,“長輩們的事,就由長輩們來處置,好生念書,吃飯睡覺,這是眼下我能盡的孝道。等我將來長大了,能為國為民,能伺候祖母和額娘,自然就能盡更多的孝道。”
大李子咽了咽唾沫,三阿哥可以和二阿哥一道,拿蟲子嚇唬太傅欺負小太監,可他也能一轉身,就放下那份天真稚氣。
有些事,大概從出生起就注定了,早早在娘胎裏,就流淌在血液裏。
“我去找額娘用晚膳。”玄燁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出房門,想了想,又叮囑大李子,“咱們,就當什麽都不知道。”
元曦積勞成疾,一副安神藥,強製她數個時辰的睡眠,此刻在夢中思念巴爾婭的她,尚不知自己的丈夫,要脫離紅塵而去了。
玉兒得到消息,趕到乾清宮,福臨已不知去向。皇帝禦案上,擺著整整齊齊的文書,玉兒鬆開蘇麻喇的手,目光冰冷地走上前,逐一查看。
一封已經蓋了順治玉璽的詔書上,寫著皇帝要禪位於安親王愛新覺羅嶽樂,一筆一劃,都是福臨的筆跡,“順治皇帝”四個大字,重重地印在落款處,再按了數個皇帝的隨身禦印,齊全了。
“皇上呢?”玉兒問跪在地上的數個太監,“皇上去哪裏了。”
“天寧寺,奴才聽說,是跟著行森大師去天寧寺了。”那幾個太監,嚇得瑟瑟發抖,聲音都飄了。
他們被皇帝留下,命他們看守這裏,待明日上朝後,把桌上的東西頒旨下去就行。
小太監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又不敢輕易動皇帝的東西,也不識字,就趕緊給蘇麻喇姑姑送消息。
原來兒子回宮,不是想通了,不是回心轉意,是來安排他自己的後事。
不敢想象,倘若這道聖旨沒有最先落在自己手裏,而是被別人拿去……
玉兒重重坐在了福臨的龍椅上,抓著那道聖旨的手微微顫抖著。
封後、厚葬、生殉、輟朝,她全都想到了,哪怕等上一年兩年,隻要福臨能回心轉意,她都願意支撐下去。
就算他堅決不肯回頭,多撐一天是一天,至少能給她更多的時間來拉攏大臣,安排部署將來的事。
可是,他竟然要禪位,竟然要把自己的皇位讓給堂兄,而這一道斬釘截鐵的聖旨裏,沒有隻字片語提到他的妻兒和母親。
他,就這麽走了。
“他還不如,死了幹淨。”玉兒萬念俱灰,將聖旨在指間揉成團,聲音穿透乾清宮的金頂,“不如死了幹淨!”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