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他手一鬆,小女孩兒就跟個圓球一樣地滾下了他的膝蓋,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地看著他道:“壞人!”
寧瑾宸心裏微微一軟,笑了。
他這一笑,小女孩兒就不覺得他壞了。壞人都是長得難看的,這個大哥哥這麽好看,一定是個好人。
寧瑾宸喜歡經商,連陌玉侯親自給他安排的官職都推辭了,就留在糧行跟著嚴不拔學習。每天休息的時候,便在後院的大石頭上坐著念經。
“你在念什麽?”小女孩兒又來了。
她叫嚴省錢,是嚴不拔給取的名字,小名就叫錢兒。聽說因為這個名字,嚴夫人鬧過幾次回娘家,最後無果,也就這麽定下了。
“我在念《佛說》。”寧瑾宸停下來回答她:“是一本佛語。”
“說的是什麽?”錢兒好奇地眨巴著眼睛:“念來聽聽。”
寧瑾宸便閉眼接著念:“佛說:勿嗔,勿癡,勿貪。唯心,隨心,忘我……”
很無聊的經書,隻有和尚才讀得懂。麵前的少年一身錦繡,分明是紅塵俏郎君,卻不知為何偏要念這無趣的東西。
更可怕的是,一向喜歡玩樂的嚴省錢,竟然很喜歡聽他念這個。
寧瑾宸很厲害,一邊念著普度眾生,一邊利用嚴不拔教他的東西,控製京城的糧食買賣,降低糧食價格,將新開的幾家糧行都擠得無處生存,錢撈了一大筆,統統進了季曼的口袋。
季曼感動極了,看著眼前的兒子,恨不得吧唧親上一口,太貼心了。
隻是這兒子好端端的,手段也利索,就是不知道為什麽總讓人覺得在紅塵之外,就是回來順手普度大眾,還得回去的樣子。
季曼有些慌張,忍不住問他:“你還要走嗎?”
寧瑾宸笑了笑:“母親不必擔心,兒子在哪裏都是一樣。”
都是一樣要得道的,隻是先將身上的紅塵債都還了。
季曼放下心了,回去思考著要不要給他張羅個婚事啥的,也好讓他徹底綁在這凡塵俗世?但是寧鈺軒攔住了她。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管那麽多幹什麽?”
季曼聳聳肩放棄了,自己與好好多年不見,總急著想補償,也怕是容易弄巧成拙,還是隨他自己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吧。
日子一天天過去,寧瑾宸依舊每天會在糧行後院的大石頭上念經,嚴省錢也依舊每天都來聽。
“佛說:無欲,無求,無想。看破,念破,方悟。”
嚴省錢撇撇嘴道:“佛祖好像在騙人。”
“嗯?”他睜開了眼。
“無欲無求了,真的就能成佛?”嚴省錢不以為然:“那想成佛,叫不叫欲望?”
寧瑾宸一愣,伸手摸了摸嚴省錢的頭頂:“原來你也有慧根。”
嚴省錢氣呼呼地打掉他的手:“不要念了啦,陪我去爬樹。我一個人,爹爹不準我出去玩,真是無聊死了!”
寧瑾宸搖頭:“女兒家不可以爬樹。”
“佛家眼裏也分男女?”嚴省錢叉腰:“不是說眾生平等嗎?”
寧瑾宸啞然,怔愣良久之後,被小丫頭給拖出了院子。
路邊有一棵大樹,兩人都爬了上去,坐在樹幹上看著下頭,嚴省錢顯然開心了:“你天天念佛有什麽用,不如多經歷多看看,反而更能讀懂呢。”
寧瑾宸抿唇不語,微微歎息。
路下頭有娶親的花轎經過,吹吹打打的好不熱鬧。為首的新郎一身喜服,好看極了。
嚴省錢看了身邊的少年一眼,偷偷紅了臉。
“這是在做什麽?”寧瑾宸一臉好奇地問。
“這就是娶親啊。”錢兒臉蛋越來越紅:“就是把你喜歡的人給娶回家去,用大紅的轎子抬。”
寧瑾宸淡然地點點頭,還念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錢兒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人家喜事,你念什麽阿彌陀佛啊,頭上烏發比我的還黑,還當什麽出家人。”
寧瑾宸微微一笑:“出家人外在無妨,內心有佛即可。”
錢兒有些急了:“你心裏隻有佛怎麽行?”
“除了佛,還該有什麽?”寧瑾宸茫然地看著她。
該有我啊!錢兒差點就說了出來,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麽之後,嚇得差點從樹上掉下去。
“小心!”寧瑾宸皺眉,伸手拉住她。錢兒的身子就在半空中晃了晃,又慢慢被拉回了樹上。
“…謝謝。”有些被嚇傻了,錢兒坐在他旁邊,好久才回過神。低頭一看,自己還死死抓著人家不放呢。
不放,就不放了!這人手掌溫暖而有力度,她喜歡,做什麽要放?
寧瑾宸也沒覺得什麽奇怪,看著下頭的迎親隊伍去得遠了,才帶著錢兒下了樹。
父親權傾朝野,母親富甲一方,寧瑾宸照理來說是完全可以過上富二代生活,吃穿不愁的。但是他偏生就把季氏糧行當成了修行的地方,在這裏經商、悟禪、念經,看來來往往的人,參悟世事。
錢兒總是在他身邊晃,小小的丫頭伶俐得很,還會跟著他一起念:“佛說:勿嗔,勿癡,勿貪。唯心,隨心,忘我。”
春天花開,他坐在石頭上吟誦,她就摘了春花,笑著圍著他蹦蹦跳跳。
夏天炎炎,他坐在石頭上汗流,她就舉了紙傘,踮起腳尖站在他背後。
秋天葉落,他坐在石頭上冥思,她就撿了落葉,比著他的眉眼拚成畫。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