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他早就想過的場景,真發生在眼前時,薛振卻不由自主地慌了神。
自便扶持著他一步步學會走路的皇姐,要走了……
下一刻,薛振竟不自覺地朝昭陽靠近一步,伸手想去探她的鼻息。
手還沒伸到,殿外侍衛急促地大聲通傳,“秦相到——”
薛振過電似的一機靈直起身,轉頭看向殿外。
身形頎長的男人從外殿一路大步流星地走進內殿,目光從薛振身上一掃而過,竟沒朝他行禮,而是直接去了軟榻前半跪下來,猶豫片刻,沒敢伸手。
昭陽覺得自己此時已經一腳踩在閻王殿的門檻上,身體動彈不了,但還能勉強聽見周圍人話。
——她沒想到自己的死對頭竟趕來得也這麽快,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看個熱鬧。
薛振冷冷道,“秦相來晚了。”
“陛下為何對長公主下毒?”秦北淵沉聲問。
昭陽覺得他的聲音恍惚就在自己耳旁,每個字節都帶著難以言的痛苦和顫抖一起鑽進她的耳朵裏,像是懊悔質問,又像是自我鞭笞。
“太後了,朕和皇姐之間,隻能活下來一個人。”薛振硬邦邦地道,“而朕是子,朕不能死。”
秦北淵沉默,陰沉凝重的氣息被鎖在他抿緊的嘴角旁。
薛振卻沒因為他的緘默而消停,他繼續咄咄逼人地,“你現在後悔也沒用,你沒敢告訴皇姐的那些話,她以後永遠也不可能再聽見了——她死了。”
昭陽察覺秦北淵的氣息又靠近了一些,她猜測是在試探她死透了沒。
她不由得有點厭倦起這彌留之際來。
——還不如給個痛快。
這個念頭閃過的瞬間,昭陽終於覺得自己向上猛地一拔,脫離了一直牽引著她的那股重壓,輕飄飄地浮到了虛空中。
秦北淵的手指在昭陽鼻下停留了好一會兒,沒察覺到一絲呼吸的跡象。
精致美麗得像是畫師心血之作中走出來一般的美人靠在榻上,麵頰還是溫熱的,看上去好像隻不過是累極睡了一覺那樣。
可秦北淵知道她死了。
他連同她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即使知道昭陽的重病無藥可治,隨時可能會西去,秦北淵也早無數次設想過這場景,但這一幕真的來臨時,他腦中幾乎跟將死之人似的跑了一遍馬燈。
他是如何牢牢用理智束縛自己,做出一個又一個自認對國家社稷最有利的決定,又堅持將自己那點旖旎心思死死按在心底,同昭陽扮演了十幾年的宿敵死對頭。
——朝堂需要他們互相對立才能穩固,秦北淵便一個不該的字也沒對昭陽吐露過,靠的全是過人的意誌力。
而昭陽死了。
昭陽死了。
這念頭又一次印入腦中時,秦北淵猛地閉上眼握住拳,遏製自己回身不管不顧殺了薛振的想法。
近在咫尺、屬於昭陽身上淡淡的藥香傳入鼻中,令秦北淵艱難地拉回了一絲清明。
他俯下身去,動作極慢地在昭陽的額際落下一吻,停留片刻後才緩緩起身,回頭看了薛振一眼。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