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來,豎起中指壓到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師父,你要是說一句感謝的話,那就不當我是你的徒弟了,我馬上就走!”
梁科長無奈地笑了一下,搖搖頭,果然不再說。
公安局如此結案,問題也並未全部解決。巨額的醫藥費,依舊像一座大山般沉重地壓在梁國成一家頭上。隻是這個事情,梁國成無論如何是不肯再麻煩梁科長的。
梁科長有心幫忙,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也不好多說什麽。
第四天早上,我去“利民維修部”,在縣革委大院門口意外地碰到了梁巧。她一直站在門口向裏張望,顯見得來了好久,隻是不敢進門。
“巧兒姐姐,怎麽是你?”
我有些意外的驚喜。
梁巧展顏一笑,快步過來,將幾個雞蛋塞進我手頭,紅著臉說了聲“謝謝”,然後飛也似的轉身跑掉了。我愣愣地看著手裏幾個兀自溫熱的雞蛋,心裏極其感動。
那時的鄉民就是如此可愛,隻要你幫過她,她總是會記得你的,千方百計,竭盡所能來報答你。這幾個雞蛋,想來是自家母雞下的,原本可以換幾個錢,給她爸爸交醫藥費,或者補充一點營養,她卻在縣革委門前徘徊良久,硬塞進了我手裏。
“爹,都怪我沒用……”
梁家大丫坐在病床前,傷心垂淚。
梁國成搖搖頭,難過地道:“爹不怪你,是爹委屈你了。”
梁國成的愛人卻有些氣急:“他們也忒沒良心,還說是親家,這個樣子了都不肯幫一把……”
“唉,你就別怪孩子了,她也夠難的,人家家裏頭,也沒有栽搖錢樹。”
我來看望梁國成,正好在門外聽到這麽幾句,想來是梁國成的醫藥費,那位做供銷社主任的親家不肯幫忙。這也難怪,兒媳婦已經買到手,肚子都翹起老大了,完全沒有必要再往這黑窟窿裏扔錢。
梁國成說得對,誰家也沒有栽搖錢樹。
“梁師傅,好點了沒有?”
我走進來,將一個竹籃放下,裏麵裝了些雞蛋、麵條和兩斤豬肉。因為梁國成抽煙,還買了條火炬煙。
“啊呀,是柳……柳……”
這個稱呼可真難住了梁國成,直呼柳俊自然不成,叫柳少爺亦不合規矩,稱“小俊”又顯得托大,而稱呼柳主任更是僭越,因此“柳”了好一陣子也沒“柳”出個名堂來。
“梁師傅,你就叫我小俊好了。”
“那怎麽成?”
“有什麽不成的?我是梁叔叔的徒弟,你是他的堂哥,說起來也就是我的長輩。”
“這可真不敢當,柳主任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樣……”
梁國成的愛人見我提這麽一大籃子東西,更是過意不去。
“哎呀,還帶這麽多東西來,可怎麽當得起呀?”
“沒事沒事,我就是來看看。”
“哎呀呀,國成兄弟,你在這裏呀,讓我好找……”
正說話間,一個尖銳的女聲響起,旋即如同旋風般刮進一個人來,嘴裏一迭聲地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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