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韓壽遲疑地推開房門，走到賈午身旁。 她坐在窗前，不知已經坐了多久。聽到他的腳步聲，她卻連動都沒有動。 他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才道：「午兒，我是來告訴你，剛才太子妃在和魯公夫人商量，要接謐兒入宮去撫養……」 她仍舊維持著原先的姿勢，隻是淡淡開口道：「也罷。謐兒是個有野心的孩子，留在府中，我也無法將他教得更好；三姊願意栽培他，也是他的福分。」 他一怔，沒想到她的回答竟是如此冷然。他無聲地歎息，再道：「午兒，人死……不能複生，你……節哀順便！」 這句話引起了她的反應，她緩緩轉過身來，抬起眼簾望著他。這注視使他有些不自在了，不由得勉強一笑，調開自己的眼神。「午兒，我說錯了什麽嗎？為何這樣看我？」 她輕歎，半晌方道：「我隻是沒想到，來安慰我的，竟然會是你。」 他這回真的愣住，下意識便道：「自然是我嗬。你是我的妻子，為人丈夫的，怎能坐視不理你的傷心？」 她聞言竟然短促地笑了一聲，那笑聲扭曲，聽來極不自然。「哦！那麽看來，我並不了解你了。我以為……」她頓了一頓，「你不會回來。因為與我相比，那個小歌女，更能懂得你的心，更能安慰你的失意，是麽？」 他震驚，不由倒退了一步，聲音也帶了些震顫。「午兒！你……」 她仍舊淡然，隻是垂下了頭，視線漫盯著地麵。「我原本很傷心。我覺得受了欺瞞，受了傷害……然而現在，我竟然不怪你了；我強求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事到如今，不過是表麵那層溫情脈脈被揭穿而已，我其實早該醒悟的……」 他驚異而恐懼，因為她的語氣那樣雲淡風輕。他原本不需要解釋，然而他卻衝口而出：「午兒！你誤會了，那張琴……不過是贈與故人的禮物，我並沒有……」 「你不用解釋。」她冷著聲音，打斷了他的辯解。她沉默片刻，眼中忽然湧上了大顆的淚珠。「何況，和大姊夫去世相比，這區區贈琴的小事，一點也不重要了。」 他的心忽然一沉，說不出是什麽事情，教他無比失望，通體涼徹。他無法控製自己心頭某種複雜的情緒，氣惱地把頭轉開，沉聲道：「這個自然。齊王清和平允，天下歸心！奈何木摧於秀，蘭燒以薰；天不假年，也難怪你這樣哀痛逾恒——」 她忽然駭笑，仰首望向他，看清他神情裏那一抹複雜的難堪與不馴。她的心驟然揪緊，又驀地破碎，碎片飛散開來，刺得她徹骨疼痛。 「大姊夫說得沒錯。他所不會給我的哀痛與心死，你全部能夠給我……」她切切低喃，麵容裏浮上了一層淒涼。她將頭撇開，不再望向麵前的他。 「是的。我再沒有什麽，是可以和你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