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雪下得極安靜。我一人躺在床榻上,卻怎麽也睡不著。
自我被刺了一刀以後,夜裏睡得安穩許多。芝芝告訴我那是因為傷了身子正在複原,所以每日裏疲乏,容易入睡。我當時一想也是,覺得夜裏不再失眠是件好事,也沒有細究原因。
明天宇文祁夜要走,我心中自然不舍。如今翻來覆去睡不著,我突然頓悟,我睡得好壞與受傷與否似乎關係不大。
我掏出香囊在暗夜裏仔細端詳,放在心口,仿佛還帶著他手心溫度。
此刻我開始發瘋似的想念他。心情實在複雜。想我一把年紀居然還像個純情少女,自我羞惱之下將頭蒙在了錦被中,老臉一陣比一陣熱。
我就如此,時而歡喜時而低落地裹著被子在床榻上滾來滾去。
我覺得四九這人不大靠譜,形容我所用的詞匯卻十分靠譜。他最近評論我用到最多的詞匯便是“懷春”。
於是“懷春”的我在塌上滾著滾著,全然忘了再浮誇的床榻也有邊際這一黃金定律,因此,我沒有懸疑地遵循了這個定律,人連著被子滾了下去。
裹著被子的我像一隻沒有手腳的蛆蟲,半天都蠕動不出來。我頗為窘迫,卻不好意思吵人幫我,發現睡在床下裹著厚重的被子也沒什麽,便放棄了掙紮,大大方方就地而眠,準備明日一早再讓芝芝來救我。
許是自我折騰太久,沒一會兒我便睡著,手中還握著祁夜贈我的香囊。
我做了一個極不真實的夢。
我夢到星奴毫發無傷地回到了我身邊。他開口同我講了許多話,他雙臂一展帶我飛過了天際,飛上了雲端。我們落在了一座雪山上,是曾經三年間我們朝夕相處的鳳鳴山。
北方七座星宿璀璨,指引著黑夜的方向。
我與他靜靜坐在山頂,星奴望著天邊的星辰,告訴我,他很想家。
我驚訝地望著他。
我一直以為他無父無母,是山林的兒子,我帶著他回到長安,長安便成了他的家。
直到星奴與我說他想家,我突然之間變得不知所措。
我問他,你的家在哪裏?
他又變得不會說話,黝黑的麵頰上一雙眼睛分外清亮。鳳鳴山巔星河燦爛,那是我醒時從未見過的澄澈眼神。
我不知何故,忽然放聲痛哭。我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墜落,跌落在了雪地上,綻開一朵朵冰花。
他攤開雙手,放在了我的麵前,一滴滴虔誠地接著我流淌的淚水。
我泣不成聲地責怪自己,不小心弄丟了他,讓他這麽想家。
他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他拉過我的右手,伸出食指熟稔在我掌心一筆一劃地寫著。
我停止了哭泣,驀然抬頭望他,印著蒼白的雪原,星奴笑得一臉無邪。
這樣的舉動在我有限的記憶中十分熟悉。
我眼前刹那一片黑暗,眼睛裏看到的最後景象竟是鳳鳴山閃爍的銀河。
黑暗中,一片白色的羽毛輕輕地落在了我的臉頰,仿若溫存而小心的親吻……
眼前突然泛起漣漪,我從睡夢中驀地清醒。我掙紮著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竟回到了床榻上。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