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風浪滔天,大兄卻安居於陋室,修身養性,著實令人羨慕啊……大兄可是存了隱世之心?”
裴寂終於打破了一室的寧靜,不管是出於不耐,還是因為自來河東之後,並沒有得到裴氏鼎力相助,或是出於對這位大兄風姿的嫉妒……反正,他的話語之中流露出了明顯的譏諷之意。
和第一來時肯定是不一樣了,第一次有衣錦還鄉之意,卻差不多弄成了衣錦夜行,第二次來,他便強硬了起來。
這種變化並無奇怪之處,皆有因由在前。
裴世清輕輕放下茶碗兒,微微一笑,所謂君子威而不猛,忿而不怒,憂而不懼,悅而不喜,這位裴氏閥主已深得其中三味。
那種極端自斂的威嚴和堅定,包裹在溫文爾雅當中,就像一堵有著彈性的牆,立在裴寂麵前,未曾開口已讓裴寂氣勢一窒,這種心性和修養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模仿得了的。
而他的聲音卻很沉厚有力。
“風浪早已滔天而起,又非一時之功?怎麽?四郎是想將風浪帶入家中不成?”
詞鋒銳利如劍,卻是有失君子之道,可這也許正是他能登上裴氏閥主之位的原因所在,真正的君子,又如何能掌握裴氏這樣的河東大閥?
裴寂,裴氏浪蕩子中的一個,無論才學能為,皆屬中等,又無著述,也就是說這位在裴氏中可並不出彩。
他能在這亂世之中居於顯赫之位,隻不過是因為他交到了一個朋友,所謂因緣際遇不過如此。
他在頗為紛亂的長安朝局當中,也並沒有修煉成仙。
裴寂抬起頭直視堂兄,眼中已流露出了怒氣,“大兄何出此言?寂乃裴氏子孫,從未或忘……”
裴世清笑容不變,點著頭好像非常讚同,卻當即開口打斷了裴寂的話。
“如此便好……當年隋室未立,群臣勸進,文皇帝曾言,今我楊氏將欲富貴,卻絕子孫之嗣也。”
“近臣大驚問之,文皇帝言道,吾若不為帝,楊氏自是子孫綿長,一如其他諸族類無異,今等帝位,身後便如淵海,汝等推吾楊氏立絕崖矣。”
裴寂被憋的非常難受,還滿腦子漿糊,根本不知道這位堂兄說的是什麽,難道裴氏也想起兵爭一爭那九五之尊的位置?笑話……
裴世清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譏諷裴寂不學無術,城府不夠深沉什麽的,在他看來,裴寂驟居高位,並非好事,他的才幹不足以擔當那樣的重任。
一旦失寵於李氏,自然是爬的多高就要跌的多慘。
可這會兒,並不是顯露他自己的才學的時候,他要將道理跟這個立功心切的堂弟說清楚。
“文皇帝雄才大略,目光長遠,今日觀之,可不正是如此?楊氏子孫飄零,受戮者比比皆是……然為兄所記掛者,非是楊氏之子孫若何……”
“吾裴氏居於河東,有名門之望,綿延千載而不絕於世,何來?不居於絕地爾……”
聽到這裏,裴寂已經明白過些味道來了,不由大驚,身子動了動,強壓著心裏的驚悸,才沒有站起來大聲喝問斥責。
死死咬著牙道:“大兄欲效晉陽王氏乎?大兄怎知王氏未居於絕地?至尊賢明,自登位以來,修訂律法,輕徭薄賦,天下稱頌,賢達之輩蟻附而來,又於我裴氏多有恩遇,若輕叛賢主,之後恐傷我裴氏之名望啊……”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