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並不算大,也就四五張方桌,既賣酒菜,還兼賣一些正餐吃食。
其實此處最初並不叫酒館,叫食肆,做的是涼拌菜,沒有堂食,隻做外賣生意。
那時的老板還是一個樣貌儒雅俊朗,像讀書人勝過夥夫的年輕人。
不過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水不可鬥量,那位看著不食人間煙火的年輕人,卻端的一手絕佳手藝。
簡簡單單的雜碎,比聚豐樓大名鼎鼎的四喜麵筋還要饞人。
每天日上三竿才開門,晌午不到,便會被搶購一空,那時的無錫縣城滿城都是誘人的香氣,就著香氣都能多下兩碗幹飯。
後來,在眾人的一再勸請之下,年輕的老板總算勉強同意了在食肆添了堂食,並開售了酒。
每每看著衣冠光鮮,坐在逼仄的食肆裏,溫二兩酒,要兩碟雜碎菜,雖隻是普通的濁酒,卻好似能咂麽出女兒紅的滋味一般,酒都增色了不少……
再後來,日寇進了城,有二皮狗為討好他們的太君,帶著一隊偽軍將食肆和老板圍了起來。
雖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麽,但那食肆卻是實打實的被一把火燒了去。
在那以後,年輕老板便沒再出過攤,再露麵的時候,卻已經是在第二女子中學複課典禮上了,年輕人是教公民的先生……
而那個店鋪,卻被一對帶著兩個二十出頭兒子的夫婦重開了起來,聽聞夫婦與那年輕人關係不淺。
涼拌菜的配方也傳到了夫婦的手裏,可老顧客們都清楚,如今的拌菜已經不是那個味道了……
不過也沒辦法,日子還得繼續過,沒了食肆,酒館也是生活。
新來的老板幹活可是利索,小兒子跟母親忙著後廚,大兒子則是跟父親一並看顧著前台。
聽口音,一家子許是北方逃難來的,言談間那蹩腳的無錫話,每每總會引人發笑。
笑歸笑,倒也沒什麽惡意,隻是找尋些逝去的優越感罷了,自從日寇侵華以來,大夥的日子都不好過。
尤其是近些時日,世麵上又出了一個‘江南大俠’專好刺殺日寇漢奸,雖然是大快人心的好事,但卻也鬧得到處風聲鶴唳,緊張不已。
緊巴的日子,終歸需要些調劑的。
或許也正因為這個原因,靠著量大實惠為特色的新老板,才能在這珠玉之後站穩跟腳。
不過說來這新老板,卻也並非一無是處,拌菜雖然不及先前,但燉菜卻著實值得稱道。
豬肉燉粉條,小雞燉蘑菇,排骨燉豆角,鐵鍋燉大鵝……臨近正晌,總能聞見那洞穿饞蟲的葷香。
排著隊,打上滿滿一大碗菜,或堂食,或回家,就著各種各樣的幹糧朵頤一番,感受著那股熨帖的飽腹感,幸福二字大抵如此了。
漸漸的,這間北定酒館便被周圍的人笑稱為東北菜館,隻因相較先前,沒了特色的拌菜,酒便也稱不上特色。
推門而入,一股混雜著葷香的酸辛味,就著喧囂的聊天聲撲麵而來。
“……小夥子,來一碟雜碎,一碟鹵筍,一碟幹蝦,配二兩黃酒,用薑絲溫一下,蝦要好的,要整蝦,碎蝦不要!”
“……好的哇,您放心,我們這裏都是好蝦,對了,我們這弄了一些銀魚,早上剛弄的,新鮮的,您要不來點?”
“……不要了,你們那個開胃小菜給我來一小碟,免費的哇?”
客人口中的開胃小菜,是老板和老板娘醃嘖的酸菜,在年輕人的指點下,酸菜裏加了不少不知從哪裏搞來的糖,滋味酸甜可口,頗受眾人喜歡。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