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身份上而言,吳越王是自己效忠的主公;從輩分上來說,錢鏐又是與自己父親本為袍澤戰友的長輩...所以經錢鏐提醒指點,杜建徽也完全打消了救援徐溫,與吳國結成抗魏同盟的心思。隻是他沉吟片刻,仍不由麵帶憂慮的說道:
“大王思慮周全,臣自歎弗如。隻是魏朝伐吳,若能鬥個兩敗俱傷,我吳越自然樂見其成。可按大王所言,或早或晚,吳國必亡...屆時魏朝疆域拓張至江東之時,卻是惡鄰換強鄰,對我邦而言,先前毒蛇在側,可以後便是餓虎在旁了......”
無論吳越參不參與救援吳國,而與魏朝為敵的這場戰事中,杜建徽很清楚己方勢力以後所將麵臨的巨大危機,也依然無法化解...可錢鏐麵色淡然,言語中仍透著一股長者處變不驚的從容:
“盡人事,聽天命而已...孤幼時蒙阿婆憐惜,方得保全性命,故而得了婆留這乳名,長大成人,雖勤學好練,也不過是個以販私鹽為生計的販夫走卒。隻是時逢亂世,非但巢賊禍亂江山,天下亦是群盜蜂起,孤起初從戎,也隻是為了保護鄉裏、抵禦亂軍罷了......
而後順應時運,被推舉為主,又幸賴眾卿輔佐,戮力同心,方才得以忝竊高位,做了吳越國主。如今也隻求維護一方清寧,能夠造福於民,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可是孤有幸能成為一國之君,也全因順勢而為,如若天命難違,又豈可戀棧不去?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逆勢而行,也實乃自取敗亡。人若是不知天命所至、大勢所向,執意要把這王位多傳幾代...恐怕到頭來,也不過是遺禍於子孫......”
錢鏐把話說到最後,杜建徽聽著可就感覺有些不對味了...他趕忙抬起頭來,詫異的的望向錢鏐,而失聲道:
“大王,您何出此言......”
錢鏐卻擺了擺手,示意杜建徽不必再問下去。看似他因年事已高,今日話講得甚多,也早已乏了...不用爭論糾結於是否發兵救吳,錢鏐便示意廷議就此罷了,隨即便往殿後踱去。一邊走著,他一邊還吟聲念著先前所做的詩詞,自也透著股看淡風雲的灑脫:
“淡蕩晴暉雜素光,碧峰遙襯白雲長。好看塞雁歸南浦,宜聽砧聲搗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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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國國都,本來名為福州的長樂府,由王審知定都於此之後擴建夾城,將周圍於山、烏石山、屏山三處景致秀麗的山川圍在城中,以形成山在城中,城在山中的格局。
也得益於閩王施以仁政,減輕徭役,鼓勵農、商、手工等諸行百業,較之中原戰亂紛紛的地界,此處也的確稱得上城如其名。自打當初王氏兄弟得當地舊部軍將響應,討伐素來不得人心福建觀察使陳岩的妻弟範暉,而攻克福州伊始,長樂府已經有近三十年沒有受戰禍波及,治下百姓,自然也得以過得太平安樂。
然而魏朝先是自江州湖口渡江殺入吳國境內,一路南推,已進入位於鎮南軍南部的虔州地界,這便意味著中原王朝的勢力,也已能觸及到閩國治下疆土了...長樂府內做諸般行當的百姓固然還是一如既往,從事著自己的生計,可是三坊七巷、閩都市井當中,城內居民談及就在鄰國打響的戰事,眉宇間也不住顯露出憂色。
畢竟先前雖然曾經曆過虔州盧光稠與清海軍劉隱交戰、吳國吞並鎮南軍全境,乃至徐溫與劉威相互攻伐,導致戰火燒到了閩國邊界,但也並沒有波及到國都長樂府這邊...可是這次來的,卻是陸續兼並諸國的魏朝。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