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接到紀帝歸西的好消息,白景源就披麻戴孝的乘著軺車,連夜進了陽城。
暮春時節,乘坐軺車已經不冷了。
又是一年過去,他現在已經十歲。
底子好,跟著鹿兒練武強身的同時,又好吃好喝的不缺營養,開春後身高又往上竄了不少,這讓他看起來比同齡人都要大個一兩歲,已經有了一點日後偏偏佳公子的模樣。
他就那樣坐在四麵空蕩蕩的軺車裏,一路喊著“陛下”,從城外哭到宮牆外。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侍從舉著火把進城,將他照得麵如冠玉的同時,又讓人大晚上都能看清他那如兔般紅紅的雙眼。
公子的悲傷如此真實不做作,讓剛剛失去大王,正處於惶恐與傷痛之中的大紀子民見了,無不動容。
之前白景源在陽城那幾月,總是滿城遊玩,不管對誰都禮貌周到,大紀子民對他印象極好,見他連夜奔喪而來,不知不覺就跟在他後麵,一路哭到了紀宮之外。
哭聲震天,立刻驚動了宮中忙亂的大紀君臣,得知公子白奔喪來了,忙迎到了宮門口。
紀帝死訊剛剛傳出宮外,幾十裏外的公子白就已經到了陽城,太子殿下還有一幹老臣臉色黑得都快滴墨了,偏偏這公子白禮數周到,該準備的祭禮一樣不少,誰也不能說他的不是。
再加上侍從來報,說公子白並不是隻帶了百來號人就來了,任沂這會兒帶著大部隊,就駐紮在城外,說什麽隻為護衛公子,不願擾民,讓他們不要擔心。
這種時候,大紀最怕再生事端,見此,隻得捏著鼻子將白景源迎了進去。
待到進了紀宮,來到難得點亮許多油燈,顯得亮堂堂的大殿之中,眾人這才發現,公子白身邊,竟一左一右各站了個一看就不好對付的老頭?
白景源今晚的任務隻是哭,真正的事,是漁樵二老來做的,他也不管其他人要怎樣,隻哭著要見陛下最後一麵,太子被他哭得心慌,生怕他要趁機整幺蛾子,忙派人將他帶去了紀帝的寢宮——這會兒正有宮中老人在為他入殮。
這個冬天,幾乎耗盡了紀帝體內最後一絲能量。
他看起來又幹又瘦,枯亂的白發貼在薑黃的、滿是皺紋的臉上,宮人按照紀禮,替他換上了繡著大紀烈日紋的金色壽衣,穿鞋的時候可以看得出來,他死去還沒有多久,身體還保持著一定的柔軟度。
白景源見過爺爺去世,並不害怕死人,不知這裏是否也忌諱入殮的時候有人哭,他就安靜的站在角落裏看著。
他千裏迢迢奔波了大半年,隻為前來覲見這位上國君主,紀帝一直不曾召見他,肯定到死也想不到,他們第一次見麵,竟是這般模樣。
白景源感覺有點難過。
不是為自己,而是為紀帝。
或許,為王者,總是孤獨的吧!
這個老人孤零零的躺在這裏,身邊沒有子女,反倒是進來的時候,看到那些朝臣簇擁著好幾個公子王孫,他們雖然全都掛著濃濃的黑眼圈,卻個個都眼冒精光,和他爺爺當年遇到好的商機時一模一樣。
曾經把控著大紀權力的那隻手沒了,這些權力,將會迎來新一輪的劃分,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動。
包括白景源,以及他身後的所有人。
按理說,紀帝掛了,新的紀帝還未登基,他的封賞就得順延下去,但楚國上下包括他自己,都覺得不能再拖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
之前各國劍拔弩張,一副要幹架的樣子,如今紀帝薨逝,大紀不需要他們使勁兒,就能自己混亂起來,他們大概也幹不起來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