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良突然打電話叫我見麵,我正塗上指甲油享受無業生活呢,我問:“什麽事兒啊?”
“你先過來吧,見個人。”
估計也不會是啥重要人物,我沒洗頭就去了。
地點是我們熟悉的咖啡廳,隔著玻璃我看到他和一個男人麵對麵坐在一起。
我走進去,到他們麵前,我的目光定焦到那個男人身上兩秒鍾,有一瞬間我的大腦是空白的,全是爆炸後騰空而起的巨大的蘑菇雲。
安逸中的我竟已忘記父親出獄,此刻在我麵前的他就如同一記耳光抽在我的臉頰上,狠狠地。
他老了,比幾年前我去看他更老了一些。人能看出是經過認真梳洗整理的,但仍掩蓋不住那份被生活蹂躪過的滄桑。就像一棵老樹,疲憊刻到骨子裏。
我說不出話來,身體也動不了,愣愣地站在那裏。
韓良拉我坐下來,“你們也好久沒見了吧,雅安,伯父他今天……”
我喝了一口熱咖啡,仿佛靈魂重新回到身體裏一般,打斷韓良,劈頭蓋臉地質問道:“你出來為什麽不和我聯係,而要通過韓良找到我?你覺得不通過他我不會管你嗎?”
父親像個做錯了事情蜷縮在牆角的小孩子,動動嘴唇,卻什麽也沒說。
我眼裏含淚直直地望著他,有埋怨,有恨,還有很多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卻一直在躲閃,一直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沒有人說話,時間也仿佛是凝固的,靜止的,把我凍在原地五髒六腑都寒冷刺骨的那種靜止。
父親從懷裏掏出一把皺巴巴的零錢,對我說:“你想吃什麽?我給你買吧。”
“我什麽也……”我話沒說完,韓良站起說:“我去買吧,我知道她愛吃什麽。”
韓良走了,父親歎口氣,對我說:“雅安,對不起,我給你丟人了。”
看他卑微的樣子,我也終於心軟下來。其實,在第一眼認出他的時候,在他往外掏錢的時候,在每一個我望向他的瞬間,我的心裏都一痛。
“沒有,別這麽說。”
“我曾經想過很多次,出來以後一個人自生自滅,堅決不拖累你。但你是我女兒,我做夢都想見你。可要找你也沒那麽容易,我沒有你的聯係方式,我找不到你。”
上次見麵,我跟他說有事往我學校寫信,隻是一次也沒收到過。現在畢業多年,在怎麽樣也是石沉大海了。
我沒有想過,父親他不是生活裏的其他人,他根本聯係不到我。
父親日思夜想的那個人,從來沒有為他考慮周全。
“你現在怎麽樣?”父親又問,“聽說你最近辭職了?”
“嗯。”
“工作可要好好幹呀,不能總任性。”
“我不是那種胡亂跳槽的人。”
場麵一度又陷入尷尬,但我已經從僵硬中解脫出來,心開始恢複知覺,慢慢接受眼前這個活生生的人。
“我現在挺好的,我媽她……也挺好的,內個你以後怎麽打算的?”
“我打個零工,離你們遠遠的,隔段時間回來看看你。”
韓良回來了,端著很多吃的,我放到父親麵前,“爸,你吃。”
我叫他“爸”的時候,清楚地看到他眼眶紅了。
他還是像小時候那樣,自己不吃,隻喜歡看我吃。
平時吃不夠的食物現在看到卻沒有任何食欲,但我還是拿起一塊蛋糕一口一口地吃著,他高興一點我就欣慰一點。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