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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介亭雜文(1/5)

作者:魯迅字數:12792更新時間:2023-11-09 02:18:05

    序言

    近幾年來,所謂“雜文”的產生,比先前多,也比先前更受著攻擊。例如自稱“詩人”邵洵美,前“第三種人”施蟄存和杜衡即蘇汶,還不到一知半解程度的大學生林希雋之流,就都和雜文有切骨之仇,給了種種罪狀的。然而沒有效,作者多起來,讀者也多起來了。

    其實“雜文”也不是現在的新貨色,是“古已有之”的,凡有文章,倘若分類,都有類可歸,如果編年,那就隻按作成的年月,不管文體,各種都夾在一處,於是成了“雜”。分類有益於揣摩文章,編年有利於明白時勢,倘要知人論世,是非看編年的文集不可的,現在新作的古人年譜的流行,即證明著已經有許多人省悟了此中的消息。況且現在是多麽切迫的時候,作者的任務,是在對於有害的事物,立刻給以反響或抗爭,是感應的神經,是攻守的手足。潛心於他的鴻篇巨製,為未來的文化設想,固然是很好的,但為現在抗爭,卻也正是為現在和未來的戰鬥的作者,因為失掉了現在,也就沒有了未來。

    戰鬥一定有傾向。這就是邵施杜林之流的大敵,其實他們所憎惡的是內容,雖然披了文藝的法衣,裏麵卻包藏著“死之說教者”,和生存不能兩立。

    這一本集子和《花邊文學》,是我在去年一年中,在官民的明明暗暗,軟軟硬硬的圍剿“雜文”的筆和刀下的結集,凡是寫下來的,全在這裏麵。當然不敢說是詩史,其中有著時代的眉目,也決不是英雄們的八寶箱,一朝打開,便見光輝燦爛。我隻在深夜的街頭擺著一個地攤,所有的無非幾個小釘,幾個瓦碟,但也希望,並且相信有些人會從中尋出合於他的用處的東西。

    記於上海之且介亭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三十日

    中國語文的新生

    中國現在的所謂中國字和中國文,已經不是中國大家的東西了。

    古時候,無論那一國,能用文字的原是隻有少數的人的,但到現在,教育普及起來,凡是稱為文明國者,文字已為大家所公有。但我們中國,識字的卻大概隻占全人口的十分之二,能作文的當然還要少。這還能說文字和我們大家有關係麽?

    也許有人要說,這十分之二的特別國民,是懷抱著中國文化,代表著中國大眾的。我覺得這話並不對。這樣的少數,並不足以代表中國人。正如中國人中,有吃燕窩魚翅的人,有賣紅丸的人,有拿回扣的人,但不能因此就說一切中國人,都在吃燕窩魚翅,賣紅丸,拿回扣一樣。要不然,一個鄭孝胥,真可以把全副“王道”挑到滿洲去。

    我們倒應該以最大多數為根據,說中國現在等於並沒有文字。

    這樣的一個連文字也沒有的國度,是在一天一天的壞下去了。我想,這可以無須我舉例。

    單在沒有文字這一點上,智識者是早就感到模胡的不安的。清末的辦白話報,五四時候的叫“文學革命”,就為此。但還隻知道了文章難,沒有悟出中國等於並沒有文字。今年的提倡複興文言文,也為此,他明知道現在的機關槍是利器,卻因曆來偷懶,未曾振作,臨危又想僥幸,就隻好夢想大刀隊成事了。

    大刀隊的失敗已經顯然,隻有兩年,已沒有誰來打九十九把鋼刀去送給軍隊。但文言隊的顯出不中用來,是很慢,很隱的,它還有壽命。

    和提倡文言文的開倒車相反,是目前的大眾語文的提倡,但也還沒有碰到根本的問題:中國等於並沒有文字。待到拉丁化的提議出現,這才抓住了解決問題的緊要關鍵。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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