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來了，給湯娘淨了麵，敷了傷口，又開了方子抓了藥。
婆子熬了藥端上來給湯娘喝了，剛撂下碗，就聽見一陣子拐棍兒的聲音。
相老夫人來了，穿深藍色暗花纏枝兒對襟褂子，頭發一絲不苟的梳了一個髻，戴了嵌珍珠的一條抹額。抹額上頭，插一朵深青色八層牡丹絨花，絨花是進貢的宮花，匠人手藝好，這花像開活了似的，襯的相老夫人臉色也多了分神彩。
隻有湯娘落魄。
湯娘心裏“呸”了一口，有個相遂寧就夠點她火的了，這個老婆子又打扮的花枝招展風風火火的來了，這祖孫二人是專門下凡給她添堵的吧？
心裏暗恨哪個腿長的又去相老夫人那裏嚼舌頭了，不然她不會來這麽快，麵上又不得不裝出柔弱可憐的樣子，靠在那兒低聲道：“老夫人來了，恕我不能起身問安。”
“怎麽，腿壞了？”
“我……娘看看我的臉……”
“臉上有傷，腿沒瘸啊。”相老夫人由蘇嬤嬤扶著，挨著相大英坐下，見相遂寧站在那兒，便招招手：“好孩子，來祖母這裏。”
下人們趕緊端了錦凳給相遂寧。
“這個叫七娘的，她不死不足於平憤，她誣陷當家主母……”
“嗬。”相老夫人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緩聲道：“當家主母，你當家我知道，主母……是你嗎？”
湯娘尷尬，一激動把野心暴露了。
後院兒那個瘋子，雖然癡呆，但人家才是主母，她一個妾，當不起這個稱呼，這是僭越。
“娘……平時都是我太仁慈了，對下人們心慈手軟才遭了今兒的禍患，七娘一個在廚房裏做飯的婦人，竟敢提刀來殺我。娘要為我做主。”
“我老了，能做什麽主。”相老夫人拿杯蓋研磨著淺綠色的茶湯，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平時府裏大事事也沒讓我做過主，這會兒怎麽想起我來了。”
這老婆子明顯是向著七娘了。
她竟然不向著兒媳，偏向一個仆婦。
果然她跟相遂寧一條心。
湯娘冷笑，一笑臉就疼：“七娘她……”
“七娘怎麽不去殺我，反倒來殺你？我老婆子不明白。”
湯娘一愣。
這個老婆子果然不好糊弄。
“老爺。”湯娘去跟相大英訴苦：“今有七娘她提刀殺主子，明日就有張媽，王嫂子……都這樣，以後我們豈不是要沒命？依我的，一定要好好的懲治這個下人。”
相大英咳嗽了一聲。
“如果不是湯姨娘你找人害二姑娘，不是你的貓害死了人家的孩子，七娘又怎麽會來殺你？可見你臉上的傷也不是白挨的。”相老夫人放下茶碗，故意將“姨娘”二字的重些。一麵又撫摸著相遂寧的手：“好孩子，有沒有嚇到你？這些亂七八糟的醃臢事，你看看就忘記吧，免得夜裏做噩夢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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