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貓最喜歡舔他杯中的餘瀝,於是也整天醉醺醺的。
周遭的這些鄰居,也就鐵珩嶽朗像是識得幾個字的人,能聽懂曲先生滿口的之乎者也,他最喜歡在醉酒的間歇裏,扯住他們說自己的書,借此懷念過去的好時光。鐵珩天天為了生活奔波勞碌,哪有這個時間,所以更多是嶽朗被他拉去,美其名曰幫著抄書稿,開始還曾給過幾枚抄書的銅錢,後來他日子越過越拮據,隻好不了了之,更多不過陪著他打發時間罷了。
如果當年父母家人沒有死於西隗鐵蹄之手,而是帶著全副家當南下避禍,或許他們今天也會活出點曲先生的影子吧。
就因為這點似是而非的影子,鐵珩對著這個成日半醺的老頭,總是禮敬有加。再加上嶽朗白天能有機會抄書寫字,多少算是件正經事,和曲先生師徒總好過去跟曹小乙混,院子裏還有劉銀娘這樣的人在,躲著點沒壞處,所以嶽朗白天大多和他們在一起。
嶽朗一天沒見他,一直猴在身邊說話。他忽然皺了皺鼻子,收斂了笑容:“哥,你怎麽啦?為什麽身上一股涼油的味道?”
小子鼻子還真靈!
鐵珩不動聲色地打著岔:“還有別的味道你聞見了嗎?”從懷裏摸出那個荷葉包在嶽朗麵前晃了晃。
果然嶽朗的全部注意力一下就被荷葉包吸引過去,打開之後一聲歡呼,已經拿了一隻肉饅頭在手上,飛速咬了一口,口齒不清地說道:“這是崔二娘家的牛肉饅頭,裏麵加了骨髓湯,所以特別香……”
他邊吃邊說,兩下竟全然沒有耽誤,不過是一轉眼的時間,一隻肉饅頭已經下了肚,嶽朗戀戀不舍地舔著手指上殘留的肉汁,又抬眼看鐵珩,奇怪他哥怎麽不吃。
鐵珩裝作不屑的樣子:“兩個都是你的,我今天在工地已經吃過了。”
“真的?”嶽朗拿起另一隻饅頭,滿麵狐疑。
“那還有假?”鐵珩為了顯得更加可信,忙從懷中掏出比平時重得多的銅錢,“我們樹砍得好,樁子打得更好,除了吃肉饅頭,還多給了二十個銅錢呢!”
嶽朗拿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鐵珩看了半天,終究是抵不過嘴饞,改低頭盯著手裏的饅頭。
鐵珩輕聲笑:“想吃就快吃,再怎麽看也隻有這一個!”
嶽朗執拗地把肉饅頭舉到鐵珩嘴邊:“那,你再咬一口?”
鐵珩拗不過,淺淺地咬了個邊,舌尖上沾染到一星鮮美的肉汁,頓時覺得整個胃都抽了一下,他沒事般揮揮手:“你慢慢吃,我先去洗洗。”
天井裏黑黢黢的,借著從板壁間透出來的一點微光,鐵珩解開衣衫,用含著土腥味的運河水,擦洗著身上的汗和泥。(沒有土腥味的甜井水是留著喝的,一擔要十個銅錢,哪裏舍得用。)年輕的身體布滿了勞力的傷痕,在冷風中微微打著顫。
右臂已經腫起一寸多高,發著低熱,冰涼的布巾敷在上麵,有短暫的舒緩。鐵珩咬牙忍著痛,一遍又一遍揉著那些紫黑的傷痕,要想快點好起來,就得趕緊把淤血發散開。
等他處理完傷處,又擦幹身上疼出的冷汗,才覺得把白日的一身汙濁都洗淨了。
對門嘩啦一響,劉銀娘帶著一身脂粉的香氣出門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