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就怕流氓有文化（1）

結果我就生生在賢王殿下的書房裏站足了三個時辰，到最後別說我腰酸腿軟直接癱倒在地，連那些被安排去看著我的戍衛都不行了，各個東倒西歪地表示知錯了再也不敢輕易對來找王爺主持公道的老百姓放箭了，叫苦連天地求我趕緊站好放過他們。至於摔碎的盤子……不好意思，實在累得已經沒心情數數了。如此令人發指的體罰簡直慘無人道啊！然而，等我好不容易完成任務脫離苦海，一屁股歪在地上累得連氣兒都不想喘的時候，趙德芳和李將軍已經把趙煒一家全“請”到了王府上。非但如此，還命人把我帶到會客的內堂去聽著。才剛在內堂坐安穩，都沒來得及喝一口茶潤潤嗓子，就聽見外頭賢王殿下對趙大將軍說：“小王今日接到線報，有人要對大將軍不利。”我勒個去……這是一秒賣我的節奏啊！我差點被含在嘴裏的那一口茶嗆死，下意識開始琢磨怎麽腳底抹油，卻聽見王爺又笑著說了：“小王擔憂大將軍安危，鬥膽請趙公先在小王府上暫住幾日，待小王拿住那意圖行凶的賊人之後，再送大將軍和夫人、公子離開。”這一番話，還有另一種解讀，便是要先把趙煒軟禁在王府上，直到塵埃落定才讓離開——至於這“離開”是往哪兒去，那可就沒個準了。果然這位賢王殿下是個比高狐狸還腹黑的腹黑啊……我心情複雜地蹲在桌子底下，一時慶幸趙德芳沒立刻把我賣了，一時感慨姓趙的果然一門巨猾，一時卻又不太敢確定這王爺到底打得什麽算盤賣得什麽藥，隻覺得自己悶頭撞進一張大網裏，這會兒想逃似乎已經有點遲了。啊，如今回頭細想，方皓初嘲諷我想得太簡單也不是沒道理的。我好想著實太想當然。但是已至此，開弓哪有回頭箭。趙德芳特意讓我在內堂聽著他與趙煒說話，顯然是已經對我有所打算，逃恐怕是已經不可能了，接下來也隻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我還正琢磨對策，猛地就被人抓住胳膊往外拽了一下，“嗷”的一聲從桌子底下滾出去，看見是李將軍正居高臨下的盯著我。細看之下，這位李將軍其實也不過就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人，雖然生得高大威猛，但眼睛卻十分澄澈透亮，所謂劍眉星眸，也隻有他這樣的眉眼才當得起了。李將軍把我從桌子底下拽出來，拎雞崽兒一樣給我拎到椅子上按好，直接就問了我一句：“你為什麽會認識方皓初？”我才被他扔在椅子上，還沒來得及坐穩當，聽見這句話，心裏咯噔一下就慌了，差點又摔翻在地。和他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是把方皓初的名字匿去不提的，隻說是有武藝高強的綠林殺手已經令了雇主的賞金，要取趙煒首級。誰想到這才沒過多久，人家都已經把方皓初的名字挖出來了，還對我起了疑心開始盤問起我來，這要讓他深挖下去，萬一連累了阿仁可怎麽是好……！我尷尬地摸鼻子清嗓子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坐正身子，可憐兮兮地瞅一眼李將軍，開始發揮我胡扯八道的出生自帶天賦，說我當年還在洛陽的時候方皓初是坊裏的常客，因為他老來，就熟絡了，雖然我隻是個打雜的粗使丫頭，但是我跟方皓初相好的姐兒關係好啊——才扯到一半，就聽見李將軍笑了一聲。倒也不是不信服的冷笑，單純就是忍不住笑了而已。能讓這麽個一身殺氣的將軍真真兒地笑出了聲，他到底是覺得我有多好笑，我自己覺得我編的故事沒啥大問題啊……我抬起頭睜大眼看著李將軍。李將軍好不容易笑夠了，不緊不慢又給我倒了一杯茶，“說渴了吧，來喝點水繼續說。”“你又不信我還說什麽說，沒意思。”我撇撇嘴不想白費功夫。當然茶還是可以照喝的。李將軍卻又微微笑了一下，伸手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不要怕，被趙煒迫害的楊家長子楊寅是我的結拜義弟。”這下，我算是又把一口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茶全噴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