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大路朝天（5）

李琰回來的時候是後半夜，幾乎是一撞進王府的門便摔倒在地上，渾身布滿大小傷口，像是從血池裏被撈上來的一樣。仆子們慌忙報與趙德方知道，連夜請了大夫前來救治。李琰看見趙德芳時，隻說了一句話。“唐婉婉在高孝珩手裏。”然後，他越過趙德芳看了一眼站在後麵的我，低聲道了句：“抱歉。”就倒頭暈死過去。他竟然向我道歉。明明受了一身傷的是他才對。他根本沒有義務替我去救我的娘親啊。這景象一瞬間恍惚又把我拽回那間幽暗昏黑的牢室裏。我呆磕磕看住他半晌，忙上前去幫趙德芳一起將李琰抬進屋裏。大夫很快就趕來了，粗粗查看以後，說並沒有傷及筋骨，隻是有幾處大傷切斷了血管，又耽擱了一路，需要立刻處理。趙德芳神色凝重地守到天光大亮，連染了血的衣裳也顧不得去換掉。雖然他什麽也不說。但那副焦急痛心如臨大敵的模樣從未有過。我蹲在他邊上小心翼翼陪著他，一眼也不敢往內室看。並不是怕血，而是怕裏麵出來的人隨時又帶出別的消息。高狐狸抓了我娘親。以李琰的本事，能被傷成這樣，恐怕是遭遇了數量難以估計的勁敵圍攻。高狐狸竟然為了抓我娘動了這麽大的陣仗。簡直……可笑。我真是太傻了。才剛有人對我好一點，就暈頭轉向得歡喜起來，忘了這世間還有萬千惡意隨時都會撲咬上來。我還得意洋洋以為從此娘親就可得脫苦海，壓根沒想過高狐狸既然不想放過我，必會使出手段。李琰原本不必犯險蹚這渾水，卻為此受了重傷。我才起了那麽一點點借勢依靠的小怠惰，就拖累了朋友和親人。何其響亮的一耳光。我猛地站起身，咬唇就往外走。趙德芳一把死死抓住我。“別冒失犯險，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我要去找高狐狸討個道理！我自己去救我娘親！”我紅著眼。“你母親是柴守義的救命恩人，他絕不會讓人傷你母親。”趙德芳堅持不放，硬將我拽回來。他提到阿仁。我心中頓時一陣酸澀。沒錯，我認識的那個阿仁，一定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不會讓娘親受到半點傷害。但……那隻是我認識的阿仁啊……何況高狐狸也未必事事都肯聽阿仁的。就算阿仁為此與高狐狸爭執起來，結果如何，也難以預料。萬一……再因此傷了阿仁……可是高狐狸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這對他有什麽好處？以高大官人的手段，又何至於做得這麽難看……？無數個模糊的畫麵碎片一樣在腦海閃過，淩亂如法拚接。“四哥，你覺得……高孝珩會殺我娘嗎？”我問趙德芳。“未必是他。”趙德芳沉默片刻，歎息，“如果不是他……你若因此與興和會鬧將起來，就正中那人下懷了。”他還知道什麽我所不知道的事。他有事瞞著我。“那這人是誰？我和娘沒有什麽要命的仇家啊？”我執意想追問出個結果。趙德芳卻怎麽也不肯告訴我。他隻和聲寬慰我，帶著一臉疲憊。“如果真如我所想，那個人……你還是不要冒然與他硬扛得好。總之你不要太過焦急，令堂暫時還是安全的，咱們隻要設法盡快把令堂救出來，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