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沉默了一會,才應:“奴才都明白。隻是三殿下本就受人排擠,如今德妃娘娘也被害……也實在太可憐了。”
皇帝老兒搖了搖頭:“離珠是妖,施展妖法,頃刻便能在宮闈掀起板蕩。若沒有武如意,朕怕是早已去母留子。”
宦官麵露驚色:“大家,德妃娘娘無意奪權,她不會那樣做。”
皇帝老兒微微低頭:“她是無意奪權,可她為了有期,怕是什麽都做得出來,朕不容大唐江山為他人覬覦,無論為了什麽目的。”他說著略頓了一頓,目光投向牆上懸掛的東西。
那是一幅大唐江山的版圖,囊蓋萬裏,廣莽遼闊,正呈現出蒸蒸日上的氣象。
琢磨了片刻,他最終苦笑得自嘲一般:“可到底,朕還鬥不過武如意,大唐還是為她所奪。現在,朕隻有活著。隻有活著,才可能奪回大唐江山;若朕死了,便真的什麽都沒有了。”他又抿了抿唇,“永祿,你跟了朕十餘年,這些事朕隻便說與你聽。外麵的人,朕已信不住。”
話中有意,那宦官連忙合揖:“奴才明白。奴才永遠侍奉大家左右。”
不巧一陣風來,用於窺探的樹葉被吹落,再看不到什麽事情,不過這些……已經夠了。
我收回法術,卻絲毫鬆不下氣,隻覺渾身不寒而涼。
有期背對著我。他的背影沒有絲毫柔和溫潤,僵硬得好像一座雕塑,手臂直直垂下,手緊緊攥著衣袖,青筋凸起,越擰越緊。
這樣的他好像是另一個人。
看著他紋絲不動的背影,仿佛有點墨染我在心裏,無邊無聲的淒愴、悲痛、不甘……一點點地暈開來。稍微觸及,便撕心裂肺地疼。
“有期,我……你爹他……”
聽到他的低聲喃喃:“去母留子……”
聽著他的話,我心裏像是破了個洞,北風呼呼地刮過去,又冷又痛,忙去握住他的手。
觸及刹那,我微微一顫。他的手是冰的,形同死屍。
“哈哈……哈哈哈……”
這樣的冷,又化作慘笑……起初是極微的,卻越來越明顯,笑盡了多年來的苦痛,那種痛太過濃烈,太過絕望,像是東海的波濤,鋪天蓋地,淹沒了一切。
我焦慮地:“有期、有期你別這樣……”
“去母留子……去母留子!”他一把甩開我,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幾步,卻依舊仰麵大笑,“為了他的大唐江山,為了苟活一命,連至親至愛都可坐視不顧,這種人……好,作為皇帝,他很好!”
我怔怔地立在一邊,心猛的被揪起來。
從未見過他這樣失態,也從未這麽恨他失去的那雙眼睛。如果他能哭出來,應該會好受點;可如今,他連落淚都不行,這樣……真的很難受。
“有期,你不要這樣。至少你爹他、他還是看重你的。”
我隻想讓他冷靜下來,話已出口,才覺察自己倒口不擇言了。
他仰著頭,像是為了眼淚不掉落下來,卻早已無淚可落:“這十九餘年、兩百餘月、六千多個晝夜,我朝夕不保、如履薄冰時,無人顧我安危;形影相吊、強顏歡笑時,無人顧我安危;母妃受害、雙目失明時,無人顧我生死。這太子之位……如今,太遲了。”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