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戰成名，世人提起那一戰，想到的都是他的冷靜，智慧，驍勇，謀略。伴隨他的也都是榮光，推崇，誇耀，讚歎。
可對他而言，那是他不願想起的噩夢。那過程冰冷，殘酷，血腥，悲涼。從那之後，他再也不是一個幹幹淨淨，不染血腥的少年。
世人都隻記得他最後的榮耀，無人注意他開始的艱難。
十四歲的，生性溫潤的少年，在第一次把刀送入敵人心髒後，就再也回不到過去。
少年多智近妖，短短時間內就發現軍中一名頗有威望的將軍乃是敵國派來的間諜，可他根基未穩，無人信他。
誰會相信膚白如雪，身體瘦削的太子殿下，敢舉起屠刀殺人見血？長孫玄最初進入軍營，整個軍隊都等著看他笑話。
而他立威的第一戰，就是拿出證據，殺了那名細作。
長孫玄生性仁德，殺人從來都是一擊斃命，不會過多折磨。唯獨那一次，為了立威服眾，他虐殺了一名細作。
那時他手上的人命還不多，還做不到對殺人無動於衷。三軍陣前，他一刀刀將人淩遲，內心彷徨悲傷，拿刀的手卻不曾抖半分。臉上更是沒有半分恐懼，隻有淡淡的漫不經意。
他知道，若是他表露出一點恐懼，今後就別想在軍隊裏站穩腳跟。
那漫不經意的表情與虐殺敵人的狠辣，震懾住了軍隊，從此他在軍中才有了地位和號召力，才一步步讓敵人聽到他的名頭便聞風喪膽。
十五歲的南淮虐殺了梁卷生，長孫玄沒有任何反應。
那些殘忍的手段，他早在十四歲就幹過了。
隻是沒想到，會因為柳歆今日一個荒唐的想法，再次回想起來。
如今的長孫玄令世人仰望，讓人們隻想得起他萬丈榮光。他過去的黑暗迷惘，早就被所有人選擇性遺忘。
除了他自己。
他的榮耀起源於一場戰爭。
而戰爭是多麽殘酷可怕的事情。經曆過的人，絕對不會想要去經曆第二次。
這也是長孫玄寧願放過許多大好時機，也不發動戰爭的理由。
長孫玄並不願提起那段過往，可也不會欺瞞柳歆。
做過就是做過，無論什麽理由。
這雙為她剔魚刺，梳發髻，看上去幹幹淨淨的手，其實殺過人，染過血，做過最殘忍的事。
若是尋常姑娘，這會兒恐怕都會不由自主地反胃——在得知那雙手剔過人骨後，誰還吃的下麵前的魚肉？
然而柳歆注定不是尋常人。
她隻是隨口把碗裏的魚肉咽下，驕傲道：“你是個英雄，一個少年英雄。”
她放下筷子，不顧他沾了油腥的手，緊緊握住。
“我隻後悔為什麽沒能早點認識你。”她低低笑道，“那我就可以幫你了。”反正，她殺人毫無心裏負擔。
他的那些過去她沒能參與，讓他獨自一個人撐過去。這是她的遺憾。
一想到少年的他就在戰場上殺出一條血路，柳歆就感到心疼。
長孫玄望著她握住他的手，緩緩地，緩緩地笑了。
他知道柳歆很愛幹淨，可她卻毫不猶豫地握緊了他剛剃完魚骨的手。
無論他是什麽樣的人，她都不會放手。
他亦然。
長孫玄用帕子擦幹淨柳歆的手，又把自己的手弄幹淨。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