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

阿惠接到禿頂醫生打來的電話後，發了好半天呆。這個電話可不像上次安文光打到孫然家裏的那樣委婉，隻是用輕描淡寫的口氣說一句“你媽胃痛不舒服”，這個電話用純客觀的科學語言冷酷地報告凶訊，那種“存活率”、“致命因素”、“死亡危險”一類名詞，讓人三九天聽了也要出汗的。阿惠有點被嚇住了。 有一點是肯定的：必須立即住院，盡快手術。那禿頂醫生說得毫不含糊：唯有這一條路。他還保證請仁濟醫院的“一把刀”，但要家屬簽字。家屬隻有安文光。自己算不算？不能算。沒結過婚，甚至沒登記過。一張結婚證書，一片紙，也就可以了。如今知道原來小看不得。安文光卻駐守在黎裏。離春節已經不遠，電視劇《恐龍》又正在播放中，必須盡快將那三本書印成了拋入市場。過了這段黃金時間，小讀者口袋裏的壓歲錢就用光了，對那“恐龍”的熱情也要“一丈大水落下八尺”了。黎裏那邊少不了安文光，安文光像個督軍一樣緊逼著一道又一道工序。更何況明天淩晨，安文光還要搭早班車去福建南平，因為印刷廠的紙張眼看告罄，南平紙廠又遲遲不發貨，必須他親自出馬前去交涉的。南平這一走，來回起碼個把禮拜，這裏是早開一天就多一分存活希望呢！還有那新華書店，眼見春節近了也發急，派了專人一天三個電話地在催貨！怎麽辦呢？我的媽呀，叫媽也沒用，媽的那本《通論》也指望著《恐龍》的利潤貼補呢！ 阿惠在房間裏轉了幾個圈，從半開的門縫中看見社務辦公室的小汪一扭一扭地走過，茅塞頓開。她三步並作兩步，撲將出去，攔住了她：“噯小汪，我正要找你！” “什麽事呀？”小汪嗲聲嗲氣地說。 “幫幫忙，給我開張結婚證明。” “什麽？”小汪睜大眼，“要結婚了？跟孫斌？” 阿惠笑了：“還提他呀？老早就‘bye、bye’了！跟安文光。” 小汪那雙水靈靈的眼睛盯住阿惠看了一會，並不開口。 “單位的結婚證明不都是你這裏開出去的嗎？”阿惠有點不耐煩了。這個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姑娘，鬼心眼之多以及拍馬屁的功夫之足，全社聞名。阿惠平時懶得搭理她，今天要不是為了這急事，何須來攔截這張大餅臉。 “你這事嘛——我要去請示一下孫社長。”大餅臉說著，扭身想走開。 “站住！”阿惠忍無可忍地，“是不是所有的人開結婚證明都要經過社長批準？” 沒想到那小女子卻也狡猾：“要開證明也必須男女雙方一起來，這是規定。” 她明知安文光出差在外，所以施了一個緩兵之計，可以去向孫然邀功請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