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節

外科手術，一刀便見分曉。 安素梅的癌腫邊緣清晰，尚未轉移。右肺全切除，排除了隱患，壞事變成了好事。 方啟明和何冰如儼然以親家公婆的身份天天去看望她和照顧她。 出版社社長孫然赴京去參加一個全國性的書展。這任務原本是派給林副社長的，他卻突然提出自己願意去。臨近過年的遠程出差，社長卻身先士卒搶著幹，引得社裏上下又是一片讚譽。“動畫室”的業務他不再過問，瞿副總編很快又核準批發了四本文圖稿：《孫小聖》的第一、二集和《汪汪大偵探》的第一、二集。阿惠雖然仍不滿意，一再強調說其餘五冊的印數也都可在五萬以上，瞿敬宜卻堅持隻批四本。因為隻有這四本的預訂款收到了近百分之五十。阿惠也無可奈何。 安文光去福建事情並不順利，原先打算三五天辦好的事拖了一個多星期。他本來準備先回上海看看住在醫院的母親，然後再趕去黎裏，但阿惠告訴他母親開刀後情況很好，她父母又可去醫院照顧，一切不必擔心。安素梅知道兒子那裏工作緊張，他回來會把要緊事耽擱下來，吩咐阿惠叫他不必回上海。這樣他又直接去了黎裏。 幾天後，阿惠帶了瞿副總編批發的四本文圖稿，奔赴黎裏了。此行她隻與兩家父母打了招呼，連在黎裏的安文光也不事先通知。 從繁華喧囂的大上海來到寧靜清新的水鄉小鎮，阿惠感到格外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她走過一架長橋，到橋正中時，把背包往地下一擱，倚在欄杆邊眺望了好一會。水鄉的風特別柔和，水鄉的陽光也特別明亮，阿惠的心中漲滿了從來也沒有過的柔情。安文光就在前麵不遠的地方，阿惠已經來到了他的身旁。隻要想到這一點，阿惠就好像已經聽到了他的心跳，感受到了他的呼吸，看到了他那雙深潭般的黑眼睛，倚在了他那寬闊的胸膛上。阿惠抬頭望天，湛藍的天空中映出了他的影子，阿惠低頭看水，湖綠的水中有他沉穩的笑容，阿惠背起了包向前走，身邊響起他的腳步聲，阿惠進了鎮，滿目望出去的許多人似乎都像他！阿惠不能不又一次停住腳步，雙手提著那沉甸甸的背包，背靠上了大街一側的一棵高大的梧桐樹幹。 她看見自己正站在一家裝潢一新的飯店門口。由深紅色的地磚鋪就的台階上，一字排開了十幾隻花籃，鮮亮的紅綢帶輕悠悠地飄動著。大門口豎了一幅一人多高的貝雕屏風，那五彩的貝殼閃著亮光組成了一幅龍鳳相戲圖，屏風上方則貼著一長條紅紙，上書“開張誌禧，歡迎光臨”幾個金光燦燦的大字。 一刹那間，阿惠作出了一個決定。她大踏步走進了那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