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邊城,褚淵還在伏案寫著呈給皇帝的密折,而高朔放出的鴿子,已攜著他寄給沈柒的紙條,飛向遠茫青空。
鴿子掠過城牆,越飛越高,下方官道上兩匹駐足的馬兒,成了兩粒凝固的小黑點。
蘇晏在馬背上驀然抬頭,手扶著鬥笠邊緣,眯著眼遙望天空。“有隻鳥,”他說,“阿追你看,那是鴿子麽?”
荊紅追抬頭看時,隻剩天際一點灰影:“太高了,看不清,或許是吧。”
蘇晏回首望了一眼定邊城的城門,依稀覺得錯過了什麽,但這一點浮念又分明毫無根據,於是搖搖頭說:“走吧,去靈州。”
褚淵與高朔借用暗哨據點的信鴿傳完消息,帶著剩餘的幾名錦衣衛,又返回橫涼子鎮附近的河岸邊。
盛千星還在徒勞無功地尋找失蹤的蘇禦史。
“這都過去多少天了,就算人還活著,怕是也已離開此地。”褚淵懷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問手下的錦衣衛,“你們覺得,蘇禦史可能去了何處?”
一名錦衣衛思索片刻,道:“會不會南下去了延安城?畢竟蘇禦史遺失了所有印信和文書,隻有延安的周知府認得他,去其他府城怕是證明不了身份。”
高朔說:“你們都忘了,蘇禦史之前堅持要去的地方,是靈州清水營。他是個做事有韌勁的人,也許會繼續北上。”
褚淵覺得他們說得都有道理,與盛千星商量後,決定兵分兩路。
盛千星帶著一半人馬,回頭去延安城,向周知府打聽情況。另一半人馬由褚淵帶領,前往靈州清水營,沿途尋訪蘇晏的蹤跡。蘇小北和蘇小京與錦衣侍衛更熟,決定跟著褚淵他們同去。
雙方在河穀告別,約定無論那邊得到了蘇晏的消息,都要及時通知對方。
與此同時,蘇晏在溪邊岩石旁脫起了褲子。溪對岸,騎在馬背上的異族男子,正把饒有興致的目光投向他。
*
說是同行,在路途中,荊紅追與蘇晏仍與瓦剌的馬隊謹慎地保持了幾十丈的距離,休息時也是隔著半片小樹林。
入夜時下起了雨,道滑不宜趕夜路,兩邊才不得不在路過的荒村破廟裏紮堆借宿。
百餘匹馬被趕到荒草叢生、圍牆坍塌了一大半的院子裏,由馬販們輪流看管,其他人在尚未倒塌的主殿中燃起篝火,烘烤衣物和幹糧。
破廟頹圮,屋頂跟篩子似的,隻能盡可能挑幹爽的地方落腳。瓦剌漢子們圍火而坐,邊吃肉喝酒,邊用蠻語嗚哩哇啦大聲聊天。蘇晏與荊紅追守著另一堆火。雙方中間空出一塊滴答漏雨的地麵,像無形的楚河漢界。
荊紅追把裹著臘肉的燒餅在火上烤熱,沒那麽硬了,遞給蘇晏。
蘇晏懨懨地咬了幾口餅子,開始喝水。
阿勒坦忽然起身走過來。他的衣袍正在火旁烘烤,赤裸著健碩的上半身,肌膚在光暈的舔舐中宛如流動的深色綢緞,發辮上的珠環與頸間胸前的黃金項鏈閃閃發亮。
他把擰開的牛皮水囊遞給蘇晏,說道:“馬奶酒,喝喝看。”
蘇晏猶豫了一下,想起前世去草原旅遊,導遊特意交代:當地人敬酒時,遊客要立刻接住,能飲則飲,不能飲也要品嚐少許,再將酒歸還主人。若是推推讓讓不肯喝,就會被認為是瞧不起主人,不願以誠相見。一旦被認定為虛偽傲慢,就很難再取得他們的友誼了。
於是他伸手去接,荊紅追攔住:“公子,讓屬下先試。”
阿勒坦臉色未變,濃眉下的鷹目卻掠過不悅的精光,盯著荊紅追問:“試毒?”說著挑釁似的,自己先喝了一口。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