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內侍誠惶誠恐地退出養心殿,重新關閉殿門,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躬著腰匆匆走下台階。
內侍甲低聲道:“剛才皇爺把槅扇門捶爛的那一下,可把我嚇壞了。”
內侍乙點頭:“皇爺極少發脾氣,蘇大人這回是觸了逆鱗了。你聽見沒,說錦衣衛沈柒陽奉陰違,欺上瞞下,還敢動皇爺的人,可蘇大人卻一味替沈柒說話,這不是犯糊塗是什麽?也不知咱倆離開後,皇爺會怎麽責罰他。不過也難說,我瞅著皇爺對這位蘇大人著實有些不尋常……”
內侍甲噓了一聲:“這是宮裏,妄議君上,真不要命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謹言慎行!”
“還是哥哥謹慎,我曉得了。”內侍乙縮了縮脖子,連忙噤聲不提。
兩人在廊下道了聲別,各自回屋。
不多時,從內侍甲屋子的窗縫內鑽出隻體型小巧的黑羽雀鳥,悄無聲息地掠向夜空,飛出皇宮圍牆。
*
殿內的床榻上,蘇晏膽戰心驚地低聲叫:“皇爺說過不忍強迫,要等臣開竅。還說臣若不是心甘情願的,就算脫光了您也不稀罕碰一下,食言而肥啊皇爺!”
“你的竅是開了,可惜開給了別人。”景隆帝一語雙關地道,“朕如今一回想為你加冠的那天,就覺得自己是不是犯了個錯誤,否則朕所有的憐惜、尊重與期望,怎麽就全都為人作嫁了呢?”
蘇晏想起那天沈柒的舉動,說是趁火打劫也不為過,劫的不僅是自己,更是皇帝的威信與成全。此後兩人孽緣深種,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他不由萬分羞慚,哽咽道:“臣愧對皇爺……”
“你不止一次說過愧對朕,是不是說完心頭就會舒坦些,然後毫無負擔地繼續同他人鬼混?
“但凡朕多盤問你幾句,多逼迫你一分,喔,了不得,委屈得不行,又是‘乞骸骨’、又是‘文死諫’,胡攪蠻纏的勁兒盡往朕身上使。你說,這不是仗著朕先表明了心意,仗著朕對你的別樣情分恃寵生嬌,又是什麽?
“你把這股子倔強氣性,但凡用一半在沈柒那廝身上,早就把他拒於千裏之外了,何至於弄成眼下絞纏不清的局麵!”
“蘇清河啊蘇清河,你這看人下菜碟的功夫,可是真不一般哪!”
皇帝句句犀利,如無形的掌摑鞭抽,使得蘇晏難堪到了極點,也難過到了極點。
他自知理虧,此刻舌頭再也燦不出蓮花來,但惱羞太甚傷及自尊,自然而然就蓬起了怒火。
羞與憤交織,個中滋味實在難以言表,甚至生出了萬念俱灰的感覺。蘇晏忽然伸手去解腰帶,顫抖的手幾下沒解開,轉而胡亂去扯皇帝身上的衣袍,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皇爺說得對,都是臣不識好歹!天恩浩蕩,臣早該乖巧些,歡歡喜喜地把自己進貢上去——皇爺打算怎麽寵幸?臣先把姿勢擺好了,看合不合您心意。”
皇帝一把抓住他扒拉衣襟的手,忍著滿心苦澀,責道:“又在朕這裏撒潑耍賴,真把自己當小孩子不成?”
蘇晏破罐子破摔,掙紮著抽出手,整個人往皇帝身上一撲,又去扯他褲子,“臣記起來,皇爺上次說過坐腿上,君命如山豈敢不從……”
景隆帝被他哭得頭疼、心疼,被淚水打濕的肩頭也燒灼似的疼,明知道這眼淚半真半假,所謂的乖巧也不過是以進為退的手段,但仍沒能狠下心來,就著這股強勢把他直接拿下。
也是隱隱擔憂,按照蘇晏的性子,眼前拿下容易,事後隻怕要與他離心離德,如同好容易培育出的苗木,被這一夜風吹雨打去,就再也不肯發花枝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