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沒法回答。
尾音仍在殿內震顫,這一聲嘶喊般的質問,似乎消耗了徹夜未眠的蘇晏的所有精力,他疲憊地向後靠在椅背上。
短暫的沉默,殿內一片寂靜,隻有被剔出血肉的碎瓷片落在磚石地麵的微響。
沈柒處理完蘇晏手上的傷口,灑上止血粉末。朱賀霖又從裏衣撕了一條幹淨的布條,給他包紮上。
蘇晏吐出一口長氣,低聲道:“是我失態了……如今不是計較私情的時候。請小爺即刻啟程回京,遲一步,都有可能會麵臨無法挽回的後果。”
朱賀霖心裏十分難受,想到或已病危、情況不明的父皇;想到幽深皇宮中、波瀾朝堂上那些明裏暗裏的陰謀詭計;想到圍繞著那張至高無上的龍椅的廝殺與爭奪;想到風雨飄搖、晦暗不明的未來——自己的,大銘的。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麽,但有一點極其明確——他不能死,蘇晏不能死,那些支持他、擁戴他、把身家性命托付給他的人們,不能死!
“我要回京,立刻出發!”朱賀霖斬釘截鐵地宣布,“日夜疾行,用最短的時間趕回去!”
他對蘇晏說:“清河,跟我走!”
蘇晏道:“我是南京禮部左侍郎,倘若未奉詔命,擅離職守……”
他有點猶豫,另一隻完好的手被人握住。
“你自己經常說的,事急從權。”沈柒半蹲在他麵前,握住了他的手背,“不過,決定在你。你若不走,我留在這兒陪你。反正孝陵外頭那支軍隊足夠護送太子回京了。”
蘇晏低頭看他的手,指甲縫間滿是幹涸的血汙,是剛曆經了戰鬥的證明,不禁鼻子一酸,翻過掌心與他緊緊相握。
“……我也回京。”蘇晏下定了決心,“事到如今,我們的命運已經與太子綁在一處,太子若是出事,我們亦無法全身而退。所以,要生同生,要死同死。”
朱賀霖心情再沉重,也忍不住嗤了聲,咕噥道:“誰要與他同死……不對,是我倆肯定沒事,至於他,愛多遠多遠!”
都這個時候了,怎麽還是不能拋棄成見,攜手共渡難關!蘇晏無奈地歎口氣,說:“請梅指揮使進來。我們四個人商議出一條最快回京的路線。”
梅長溪帶著地圖進殿。將地圖鋪展在桌麵,四人圍桌細看、討論。
“最快的,就是走漕河了。”
“有個問題,連日大雨漕河水漲,船難的風險大增。”
“三千孝陵衛,漕船也不夠,來不及調配。”
“走陸路,備幹糧,盡量不帶輜重,每日快馬急行八百裏!梅仔,你的人行不行?”
“行!我的兵們耕田歸耕田,可沒有半點放鬆了訓練!”
“還有一點,那些慶州軍雖被我殺退,可難保對方沒有更多後援,一路上會對我們圍追堵截。必須時刻警戒,做好戰鬥準備。”
“對!漕河也要走,最好兵分幾路,以疑軍掩護正軍。”蘇晏不喜歡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小爺也是,多備幾套太子衣袍,關鍵時刻或能起到金蟬脫殼之用。”
“看這裏,此地我熟,有條近道……”
*
慈寧宮內,太後手握兩份詔書,陷入長久的沉吟。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