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者沒有發怒,反而低笑了一聲,道:“沈指揮使受我招攬時,曾經說過想要權勢與地位,‘足以護住心頭血肉不被覬覦、欺辱、劫掠的權勢與地位’。如今,這塊心頭血肉已掬於他人掌心,而你昔日的欲求可還在?”
沈柒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從眼中放出極厲鷙的光。
他沒有回應隻字,但弈者仿佛已經看穿他內心至深至痛的那一點,一擊即中。
“我喜歡有欲求、有野心之人,也欣賞沈指揮使的手腕與能力。”弈者走下最後三層台階,站在沈柒麵前,“事成後我保證,該沈大人得的,一絲一毫都不會少。”
“拿什麽保證你的許諾?”沈柒問。
“拿你等會兒將會看到的這張臉。”弈者反問,“沈大人呢,又拿什麽來保證你的誠意?”
沈柒道:“疑人不用。若不信我,何必開門?”
弈者頷首,從袖中掏出一個方盒,打開後,盒裏躺著個圓滾滾、烏黑的大丸。“都說歃血為盟,我們不必搞得那麽狼狽,用這個就夠了。”
“是何物,毒藥?”沈柒麵不改色地問。
弈者搖頭道:“非也。這是靈丹妙藥,能讓人遠離煩惱與痛苦,變得更加強大。黑朵薩滿把配方捂得死緊,最後帶進了地府,留下的這些藥丸,用一顆少一顆。”
沈柒冷聲道:“這般好物,你何不留著自己吃。”
弈者還真伸指往荔枝大小的藥丸上一捏,掰下小塊。羅幔向上掀到口鼻位置,他把掰下的藥丸放入自己口中,咀嚼咽下。
剩下的大半顆,被他拈起來,親手送到沈柒嘴邊:“這是獎勵,也是最後一重考驗。沈指揮使吃下它,就真正與我同心同德了。”
沈柒注視眼前漆黑的藥丸,麵無表情。他的牙關在緊閉的唇內上下緊咬,胸口一陣灼燙、一陣冰冷。
弈者似乎很有耐心地等他張口,又似乎下一刻就要翻臉。
沈柒耳中仿佛聽見黑白子“啪嗒、啪嗒”下在棋盤上的脆響。他以為自己僵持了許久,但其實隻是短暫的幾息,隨後霍然鬆開牙關,任由弈者將那大半顆藥丸送入他口中。
他狠狠嚼碎藥丸,不辨滋味地咽下去。
弈者滿意地笑了笑,摘下寬簷大帽,把自己的容貌暴露在沈柒麵前。
沈柒盯著他的臉,思索了片刻,掠過一抹驚異之色,最後變為了然:“原來是你……”
弈者撫掌兩聲。
一身墨字白衫的鶴先生從大殿深處走出來,手中捧著個黑漆托盤,上麵放著折疊好的紅布。他走到二人身側,麵上仍帶著雲淡風輕的笑意。
弈者拿起布料抖開,是一件下擺及地的血紅長袍。他親手將長袍係在沈柒身上,又拉起兜帽扣住了沈柒的頭臉。
托盤中還剩一雙黑色的薄皮手套,以及一張樣式眼熟的青銅麵具。
“廣平府已經接到了朝廷的海捕文書,很快,叛賊沈柒的通緝令就會遍布全國。”弈者將麵具捧到沈柒麵前,正色道,“從今以後,你便是新一任七殺營主——連青寒。”
鶴先生微笑著補充:“也希望是最後一任。說實話,前麵兩位連營主都與我不怎麽投契。”
“我與你更不投。”沈柒漠然道。
“也許罷,但至少有一點沈大人比他們強得多,從不對合作者指手畫腳。”
沈柒垂目看了一眼腰間的紅斜皮鞘摩挲刀,像是與過去做最後的告別,然後接過弈者手中的青銅麵具,徹底覆住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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