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笙那段日子 , 沒日沒夜的織毛衣,熬得眼睛猩紅 , 指尖也不知紮出多少泡和疤,喬蒼不舍得她這樣辛苦,又不能製止她 , 隻好陪著她不睡 , 在一旁燈火下守著。
她說京城的冬天冷,還會刮風結冰,隆冬大雪時,他一定受不住,要多織幾件,讓他勉強熬過去。
喬蒼偶爾被她細致專注的樣子氣得故意咳嗽討她注意,她不理會,他像是喝了一缸濃濃的醋,“喬太太還沒有為我織過。”
她隨口說了句 , “你又不穿。”
“喬太太為我織,我當然穿。”
何笙停下,偏頭看他一眼,被這霸道固執的男人逗笑,“又不是沒給你織。”
她指了指床頭擱置的一件藍白色條紋,“早織好了,不嫌熱你就穿。★首★發★★”
喬蒼皺了好幾夜的臉,總算生出幾分笑意。
可不是悶得慌,堂堂的盛文老總,燥熱的春天捂著一件毛衣,像寶貝似的舍不得脫下 , 旁人看著都難受,喬太太針腳又不嫻熟 , 連點氣兒都不透,到處封得死死的 , 穿了兩天便起了一層痱子。
何笙給他上完藥 , 扭臉去收拾箱子,沒好氣埋怨,“你就是自找苦吃。”
他對著鏡子瞧了瞧脖子上的紅痕 , “喬太太哪怕給我織個麻袋,我也歡天喜地套在脖子上。”
一道怒氣衝衝的影子晃過來 , 伸手要脫他衣裳 , 被他護犢子似的拂開,眉開眼笑 , “反正也這樣了 , 穿著也更壞不到哪裏去。”
她一愣,狠狠捶打他胸口,他輕笑一聲,將她帶進自己懷中 , 吻著她的唇,眉眼滿是深情說 , “我永遠不會讓喬太太後悔這輩子跟了我。”
她一刹間老實下來,臉埋入他胸口,哽咽嗯了聲。
她隻當喬蒼情濃時隨口一句哄她。
未曾想此去經年 , 他沒有違背這句誓言。
此後的十載,二十載 , 三十載。
他寵她如初,愛她刻骨,忠貞不渝 , 疼她勝過一雙兒女 , 更勝過自己。
喬蒼遲遲沒有對她說,他簡直很透了周容深。
他的深情,仿佛插在喬蒼心上的一把刀,時刻割著他的肉,鋸著他的骨頭,折磨他,警告他,窺視他,督促他 , 他隻有待她更好,更溫柔,才能不敗給周容深,不令她後悔。
第二場春雨過後,珠海的常府門前,時至傍晚停泊了一輛車。
傭人正在打掃院子裏的積葉,推出門檻兒時,瞧見了信步走來的男子。
她認出是誰,頓時喜出望外,丟掉掃把撣了撣手掌,迎上去鞠躬 , “曹先生,您怎麽來了。”
曹荊易可是稀客 , 自從何笙走了,他便沒有露過麵 , 隻聽聞曹家出了事 , 原本也不信,曹家何等顯赫,珠海的四大家之首 , 光是錢財便多得眼暈,如今看到他 , 全當是訛傳。
他盯著麵前傭人的臉沉思片刻 , “你在這裏幾年了。”
傭人說十一年了。
可不,當年她確實在。
他目光梭巡過朱牆碧瓦 , “翻修了。”
傭人點頭 , 引著他往裏走。
道旁杏樹上殘留的露水,淅淅瀝瀝墜下,拋在他肩頭,氤氳開深深淺淺的痕跡 , 枝頭灑落大片花海,殘紅遍地 , 嫣然奪目,像極了女人被洗去的紅妝。
回廊之外,石子青階 , 這條路狹長,而沒有盡頭。
樓宇重嶂 , 暖閣屏風,曾鼎盛一時的莊園,這幾年恢複了生息 , 再不是常秉堯剛離世時家破人亡的淒涼慘狀。
傭人在前頭帶路 , 笑著說我們二太太在主樓,曹先生要去拜訪嗎。
曹荊易問哪位二太太。
傭人撇開擋路的垂柳,“老爺的二姨太呀,如今宅院隻有她一個主子,她又沒有兒女傍身,都指著下人照料,脾氣比從前溫順了許多。珠海的高門大戶,那些太太偶爾也會來小坐打牌。”
他淡淡嗯,“不很方便 , 我到繡樓轉轉。”
傭人略有遲疑,腳步緩了一些,“那是我們六姨太的住所,一直沒有人動過,曹先生要不換個地方?”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