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間,引來一群談笑少女的注意,為首的那位高聲道:“子夜小弟,這麽急匆匆的是打哪來?眉頭皺得緊緊的,是誰惹你不高興了?還不快去參加典禮?”
她離了同伴,向我走來。
我滿心疑惑,不由試探著問:“蜜露姐姐,府上有幾位小娘子啊?”
“今天有兩位。”她臉上全然是曖昧的笑,讓我越發覺得可疑。
難怪那少女先後的性情全然不同,原來根本是兩個人。可什麽叫做“今天”有兩位,難道明天就不隻兩位了嗎?既然是兩位,那我所見到的便是一對雙生子,理應同一天及笄才對,然而金冠隻有一頂,這是要給哪一位戴呢?而且奇怪的是,這兩個女孩竟有著同一個名字。
但我也不敢多言。
蜜露見我不吭聲,若有所思道:“難道你見著羽瑤了?你去了禁苑?那裏是很重要的地方,去不得的。”
我連忙搖頭否認,岔開話道:“姐姐,我……我家的花貓不見了,我正在找。”
“這有什麽麻煩的。”她展顏,“我吩咐人替你找來便是。上頭禮就開始了,快隨我去。”
說罷,就牽了我的手,不由我心猿不定,攜我去往禮堂。
我一時脫身不得,又找不到武羅,隻得先隨她去了,再作打算。
禮堂之中,賓客們已到齊,穿著七層紗衣或是十重錦衫的少女,眉目淨朗的少年,穿梭嬉戲於人群間的孩童。皆是錦衣華服,姿態輕盈優雅的少年男女,琳琅滿目,蝶彩繽紛。
正北的幾案上置醴酒和我帶來的玉桃齋蜜糕。正賓、讚者、讚禮、擯者、有司一一在列,隻是……好像還少了什麽。
我眼睛再一瞄,就看到了那頂步搖冠。先前不曾見過,眼下見了,不由歎為觀止,金色花冠以碧玉雕鑄的優缽羅簇擁著瓊苞欲放的優曇花,四周垂綴著金葉,花葉枝柯間蜂蝶相戲。鄰著的禮盤中放著羅帕與金笄,笄上墜以玉質虎、熊、赤羆、貔貅、天鹿、豐大特六獸,正是副笄六珈;再有一隻,其中則是白珠串成的桂枝金釵,有孔雀立於枝上,翡翠為毛羽,金碧輝煌。
這簡直是皇後的服製啊!我不禁走近西南角三位捧盤的有司處,想要看個仔細。
而此時,蜜露作為讚禮至堂上,宣布儀式開始,我連忙找了個靠門的偏僻位子坐了,卻不見及笄的少女,隻有穿著七層紗的歌者站了出來,唱起歌謠。那是來自異國的風情,異世的情調,唱罷了青蘿紫藤,又唱起繁花茂葉,唱盡了春桃罷月,又唱開了秋桂遺風。
或者,這根本不是歌,倒像是九秋寒蟬淒涼的啼鳴,無限地拔高,無限地清唱,隻為了生命最後一刻,幾近徒勞與絕望的綺麗。
“寒城以眺,楚天茫洋。
雁悲回風,月冷桂堂。
朝食玄露 ,暮辭蒼梧。
年命無固,浮生盡誤。
漠漠江天,憂悲鬱浹。
日沉天末,鶯啼高花。
蕭蕭木葉,何以燎栗?
碧華常缺,白駒過隙。
淒淒寒螿,垂垂耄耋。
細數更漏,不寐殘夜。
霜摧綠鬢,複壓朱顏。
春路晼晚,涕淚難掩。
半生優遊,吾誰與共?
青心不待,秋心難縫。
蘭茝自芳,佳人獨懷。
一夢華胥,可勝慨哉。”
最後一個高音飛掠過鬢角,隨著漸盡的氣息溜到了窗外,讓人心眼著了魔,也不由跟去,隻見翠微沒,芳蕪歇,金暗榴紅。隻是這一間隙,傾盡生命,顛倒時序的唱詠驟停,七重紗蜩甲般委頓,包裹其中的朱唇尚且微張,仿佛依舊呼喚著春色夏蔭,卻終結在秋葉冬雪無聲的冷寂。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