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原計劃和知夢一同去江州過春節的洪青揚,因白副司令員要回老家奔喪,而代替他帶領軍區幾個部門的領導到駐紮在雲貴地區大山深處的第四通信總站坑道維護分隊慰問。大年三十那天中午會餐時,洪青揚端著酒杯一個挨一個地向官兵敬酒。當走到一位看上去怯生生的新戰士麵前時,他突然把酒杯停在半空中,微笑著問道:“小鬼,你叫什麽名字?”
“報告首長,我叫周海濱。”
“想家嗎?”
“不想家。”周海濱嘴裏說著不想家,眼裏卻已經浸著淚光了。
洪青揚一眼就讀懂了年輕戰士的心思,他望著周海濱,溫和地說:“我們是人民的軍隊,沒有一個規定上說,當了兵就不能想家。雖然你們穿著軍裝,但是從年齡上說,你們還是孩子,想家很正常啊。記著,要和家人常通信,隻有想著家鄉的父老鄉親,才能對得起軍旗、軍徽,因為我們的軍隊是百姓的小米養大的。哦,周海濱,這個名字好啊。來,我敬你一杯。”
周海濱連忙雙手捧起自己的碗和洪青揚碰杯,不成想這一碰,他的碗卻掉到地下,碗裏的飲料全傾在洪青揚的褲子和鞋上。周海濱慌了,連忙蹲下去擦洪青揚的鞋,洪青揚彎腰把他拉起來,用自己的手掌托著他那兩隻手,久久地看著:這是一雙腫的像小紅蘿卜一樣的手,肉皮發亮,手指頭連彎都不能打。看著看著,洪青揚的眼睛濕潤了。他抬起頭,望著分隊領導,輕聲問:“這是怎麽回事?”
分隊領導說:“山裏天氣寒冷,氣候潮濕,每年冬天,好多官兵都生凍瘡,剛下連隊的新兵,幾乎每個人的手都和周海濱的一樣。尤其是洗衣服時,凍瘡一遇到涼水就疼痛難忍,整個冬天都難以好轉。”
“為什麽不買洗衣機?”洪青揚一臉嚴肅地問。
分隊領導一臉難色,半晌,才囁嚅著說:“首長,我們不是不想買,可分隊拿不出這部分資金。”
洪青揚閉了一下眼睛,然後對身邊的參謀人員說:“記下,馬上落實。”
周海濱那雙手,在洪青揚心裏留下了難以消去的灼痛;而洪青揚的言行,在周海濱心裏烙下了永遠難忘的烙印。
因為整整一上午,洪青揚都處在極度的興奮之中。吃中午飯時,他就再也無法抑製疲勞的襲擊了,吃著吃著飯,便在輪椅裏瞌睡起來。
待大家用完午飯,知夢才將洪青揚推回他的臥室。她和護士小張一道輕手輕腳地把他從輪椅裏移到床上。剛安頓好,他就醒了。洪青揚眨眨惺忪的雙眼,問:
“士平呢?他們走了嗎?”
“還沒有,在客廳喝茶呢。”知夢在他身邊坐下,輕輕捋捋他的頭發說,“青揚,睡會兒吧,你今天太累了。士平說了,他不急著走,下午還要跟你嘮嘮呢,你就好好歇一歇吧,啊。”
“我是不是吃著吃著飯就打起了瞌睡?唉,我真是太沒用了,連陪客人吃頓飯都不能。”洪青揚像是對知夢又像是自言自語,顯得有些傷感。
知夢輕言細語地安慰道:“他們都不是外人,你不要想那麽多。”
洪青揚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對知夢說:“丫丫,你把士平叫到這兒來,我想讓他把給我作的那幅畫掛起來。就掛到對麵牆上吧,電視機稍微挪一挪。”洪青揚朝自己前方的那堵牆抬了抬下顎。
忽然,他想起了什麽,說:“哦,丫丫,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麽事?”
“我想把那塊‘龍尾歙硯’送給士平,你看行嗎?”
“當然可以啊。”
“那你把它拿到這兒來吧。”
“好。”知夢答應著走出房間。
不一會兒,董士平就來到洪青揚的臥房。洪青揚望著董士平,那眼神就像是一個父親看著自己有出息的愛子。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