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姑娘, 請留步!”
剛結賬出門, 蘇招娣便聽見身後傳來略微匆忙的腳步聲,回首一看,卻是謝進跟了下來。
單論長相,謝進的確算得上是斯文俊秀, 又喜穿淺衣,時刻整潔幹淨,從沒有哪個時候像這般滿身茶漬, 狼狽不堪。
原以為他謙遜有禮, 是個值得阿玉托付終身的人,誰知這段感情終究是水月鏡花, 隻能同甘不能共苦。
蘇招娣轉過身來, 背映著門外淺淡的一尺春光, 語氣不善道:“謝二公子還有何話要說?蘇招娣洗耳恭聽。”
此時已臨近飯點,茶舍中的客人並不多,櫃台後隻有掌櫃的在撥弄算盤,蹲在一旁搖扇煮茶的茶奴時不時抬眼張望,似是對蘇招娣和謝進的關係十分好奇。
謝進張了張嘴,唇上的一點小痣若隱若現,許久才歉意道:“方才, 在下的友人胡言亂語冒犯了阮家三娘子,實在是抱歉。他飲了酒,說話並未深思熟慮,在下已經訓斥過他, 以後絕不再犯,在下代為賠罪,還請薑姑娘莫要生氣。”
說罷,他攏袖作揖,一躬到底。
他應是極少這般低聲下氣的罷,看得出動作有些生疏。蘇招娣靜靜地望著他,忽然覺得索然無味,傷害過後再來道歉,又有何意義?
“我生氣什麽?我該謝你才對。”蘇招娣神情未變,淡然道,“謝謝你放過阿玉。”
謝進的雙肩驀地一僵,再抬起頭來時,他眼中暈出些許真假難辨的濕紅。他咽了咽嗓子,半晌才艱澀道:“不管姑娘是否相信,謝某從未想過要與她退親,走到今天這地步,實屬無奈……”
“你知道麽謝二公子,很多人不明白,為何我可以為了阿玉做到如此。因為他們不懂,我永遠記得每當我遭受惡言中傷,這個平日連說話都會臉紅的女子會挺身而出替我辯駁;也記得兗州至應天府的每一次路途遙遠,都有她悉心相伴;更記得我囊中羞澀之時,她悄悄藏在我包裹裏的銅錢和碎銀……”
說到此,蘇招娣笑了笑。那時阮玉怕蘇招娣發現後會拒絕好意,故而每隔數日或半月就往她包裹裏塞幾個銅板或一顆碎銀,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蘇招娣從她第一日這般做時就發現了,隻是未曾拆破,且將阮玉偷偷塞進去的銅錢碎銀全一點一點存了起來,打算將來她大婚時買把新琵琶送給她。
同窗兩年,罐中的銅錢和碎銀加起來已有四兩二錢,不多,卻貯藏著蘇招娣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真情。
蘇招娣道,“人生最難的,便是取舍,有時放棄隻需要一個理由,而堅守則需更多的勇氣。不管怎樣,阿玉曾那般心悅於你,你卻輕易忘了恩情而放棄了她,你該為之道歉的並非是我。”
不再看謝進是何神情,蘇招娣轉身出了茶舍,走入階前投射的一縷料峭春光之中。
二月初七,離入貢院趕考隻有一日。
因是趕考時節,應天府中人潮湧動,比往日更多了幾分摩肩接踵的熱鬧,街上隨處可見從各地匯聚皇都的讀書人背著書簍和行囊來來往往,有問路的,有尋找落腳之處的,道旁更是多了許多臨時的書鋪,販賣抄錄的曆年科舉試題及批注,引得書生們競相翻閱購買,時常要巡城官吏疏散才不至於過分擁堵。更有甚者,連賭坊中都有人悄悄為各大才子坐莊押注……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