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定國公府的菡萏院裏，賀雲清正在大丫鬟春草的服侍下用掉最後一筷子膳食，站在右側的香草在一旁遞來拭嘴的帕子。 似乎是習慣了這般的生活，即使身邊有兩個大丫鬟並一眾二等丫鬟侍候著，賀雲清照樣吃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會點點頭表示對於今日膳食的讚同。 看著桌子上不過三小碟素菜，連肉星都見不到，賀雲清卻好似在品嚐什麽人間美味一般，一旁的春草和香草隱晦的交換了一個眼神——俱是對於身份尊貴的主子卻要受到如此對待的憤懣不平。 若是太夫人在世，看到她精心撫養長大的嬌嬌竟被看人下菜碟的刁奴們欺負到如此境地，怕是要跳起來指著定國公的鼻子大罵一場吧。 偏偏主子心善，不爭也不搶，可是她們這些從小陪著主子長大的人，又怎能看得下去呢！ 對於身邊兩個大丫鬟的視線交流，賀雲清不是沒有察覺，或者說是察覺到了，卻不在意。她相信這世道是公平的，你得到一些東西，便會失去一些。她何其有幸，能夠在祖母膝下侍奉十年，得祖母的教導，已是她此生最為感激之事，如今的這一切，又算得了什麽呢？ 正想著，守在外麵的大丫鬟夏草忽然進來傳話：“二小姐，夫人身邊的連翹姑姑來了。” 賀雲清起身，吩咐春草派人將碗碟撤下去，然後揚聲道：“還不快請連翹姑姑進來！” 話音剛落，便見著夏草領著一位身材窈窕，眉目清秀的女子進來了。賀雲清抬眼望去，那進來的女子身穿一襲嫩綠色繡衫羅裙，一對綠玉耳墜愈發顯得她麵容白皙——這便是夏草口中的連翹姑姑了。 其實說是姑姑，這連翹到如今也不過是雙十年華罷了，隻是她伺候賀宋氏，也就是賀雲清的母親，定國公府的大夫人有功，又格外得賀宋氏青睞，府中人這才喚她一聲“姑姑”。 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 當初賀宋氏懷著賀雲清和她的弟弟賀宣禮時，本來龍鳳胎算得上是吉兆，哪知生育賀宣禮時偏偏趕上賀宋氏難產。拚盡半條命得來的兒子從小疾病纏身，反倒是便宜女兒一路無病無憂，賀宋氏從出了月子之後便厭了賀雲清，直到周歲宴上才隔著人群遠遠的看了小女兒一眼。 府中的下人皆知二小姐不受寵，平素賀雲清的月例甚至還比不上府裏得寵的姨娘所出的庶女。如今賀宋氏身邊的紅人連翹居然親自上門，不得不引起賀雲清的重視。 不管如何心思百轉，賀雲清到底還是吩咐夏草她們將連翹客客氣氣的迎了進來。 她雖不受寵，好歹也是定國公府太夫人親自撫養長大的嫡出小姐，犯不上為了一個下人降低自己的身份，所以連翹一進門，看到的就是賀雲清平靜的坐在那裏，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似乎是沒有想到府中跟隱形人似的二小姐居然對自己如此冷淡，連翹皺了皺眉，眼裏閃過一絲鄙視，她自以為隱藏的很好，不想還是被善於察言觀色的賀雲清捕捉了個正著。 這下子，賀雲清之前所有的顧忌都徹底放了下來——這大夫人身邊頗為得寵的紅人，看來還沒有修煉到寵辱不驚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