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下午,天氣本來很好,誰知道上山之後,山裏忽然下起了一場雨。
臨城夏天的雨總是來得突然,但去的也快。
沈璃下車去救人的時候,雨其實已經停了。
可是七八輛車追尾,現場實在是混亂,她根本未曾來得及估計其他。
甚至,她都沒有去仔細看自己救的到底是誰。
何況當時的陸淮與戴著頭盔,根本看不到模樣。
她隻記得他緊緊抱著她,那個力道她至今想起仍記憶深刻。
她擔心他的傷勢惡化,便沒有掙開,反而握住了他的手。
——她還記得他滿手粘膩腥甜的血。
就是這一下,她明顯感覺到他原本緊繃的身體放鬆了許多,隻是力道依然未減。
甚至後來上急救車的時候,他也不肯鬆開。
兩相僵持,急救人員強行去掰他的手。
他不肯,抱得死緊。
那股血腥的氣息混雜在雨後潮濕的空氣裏,夕陽在天邊暈染開大片大片的橙紅色,半道光照來,映在他們交握的手上,襯得那抹血色越發濃鬱。
鬼使神差,她讓急救人員放開他,微微垂首,低聲道:
「別怕,我在。」
他的手終於鬆動。
然後——
然後,她轉身離開。
她與他素不相識,急救車既然已經到了,那麽她自然沒有繼續陪同的必要了。
走出幾步後,不知道為什麽,她又停下。
她的手上似乎還殘留著他的力道,淡淡的血腥氣息彌散開來。
她回頭看——
然而剛剛側首,尚未來得及看清身後的場景,前方又有人在喊幫忙。
她就此頓住,終究還是收回了視線,向前走去。
那時候,她怎麽會知道,那是他。
顧聽瀾一聲長嘆。
「看來關於那場事故,你都知道了。是,陸二不能開車,的確與那次的意外有關。」
沈璃視線微動,看了過去。
顧聽瀾斟酌著開口:
「他……對車禍有創傷性應激障礙。」
沈璃的呼吸輕了許多。
「通常,這是個體在麵臨異常強烈的精神應激狀況後,出現的應激相關障礙。常見表現為創傷再體驗、警覺性增高癥狀,以及迴避或麻木癥狀。」
顧聽瀾唇瓣微抿,
「陸淮與的癥狀,主要體現在前兩點。他在看到車禍相關畫麵的時候,會產生強烈的幻覺疼痛,而且也因為這個緣故,他在麵臨危險的時候警覺性極高,反應激烈,極容易情緒失控,攻擊力極強。」
「他有著嚴重的失眠,很長一段時間,他在下午的時候必須強製用藥入睡。因為——」
「因為那是車禍發生的時間。」
沈璃輕聲。
顧聽瀾停頓一瞬。
「是。」
她怔怔坐在那。
「可是……他這兩年,不,三年,下午基本都是要睡的……」
也就是說,他日復一日的,重複經歷著那些煎熬、痛苦與折磨。
可是這麽久以來,她居然從不知道。
他疼的時候,她什麽都不知道。
「就是因為那場車禍?」她喃喃。
房間內安靜一瞬。
方蘊儀閉上眼: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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