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人類文明的可怕前景,心生迷惘,對方然而言是一種很奇怪的心態。
畢竟這種前途,他也並非今才看明白,而是在伯克利大學就讀、並與羅伯特*布朗教授談話時,就洞悉到的現實。
即便不是站在永生追尋者的立場,而是從凡人的立場去考慮,時代的大潮中,一個人的努力,終究太渺,絕對無法改變文明的波瀾壯闊曆程,而隻能在這席卷一切的洶湧洪流中,審時度勢,順勢而為。
所以也根本沒得選,劇變之後,身在將掌控全世界的一撮管理員之中,自己也隻能竭盡全力,去進行這“所有人與所有人的戰爭”。
但,即便理智在告誡自己,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對自己,對文明皆是如此,
他還是難免會傷感。
為什麽而傷感,是人類文明嗎,應該是,但此時此刻,一想到如今掙紮在聯邦的絕大多數,那默默無聞、自生自滅的兩億八千五百萬普羅大眾,在劇變到來時,處境會愈加惡劣,甚至際遇還將比在萬惡資產主義之下時還要壞,方然就難免心生厭惡。
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一個毛孔都滴著血和肮髒的東西。
如此邪惡的存在,但凡有任何力量,任何曆史進程,能一舉將其擊潰在曆史的長河中,都應該是好事,難道不是嗎;
然而很久之前,他卻萬萬沒想到,終結萬惡之資產主義的存在,竟會是這一副模樣。
公社主義,甚至,理想中的共同主義,執念於永生的年輕人並無多少時間精力去關注,但,哪怕僅僅出於對人類文明前途命運的關注,方然也對卡爾*海因裏希的思想很感興趣,在過去的三十二年人生中,也不止一次的認真拜讀過。
共同主義,人類有史以來最崇高、最美好的理想,即便隻見諸於紙麵,仍令他心向往之。
踏上絕路的人類文明,能否借助共同主義這一崇高目標,避免那命中注定的終結呢,在此之前,方然還未能考慮透徹。
但在西曆1485年,藉由工作中的觀察和思索,結論,則殊不樂觀。
麵對有產者的壓榨、掠奪,勞動者,至少是其中的一部分勞動者,供職於I領域的無數從業者將顛覆這一切,將掌控資產的統治階層徹底埋葬,繼而,也將在人類曆史上第一次完全、徹底的終結這人壓迫人、人剝削人的製度。
站在曆史的高度,這,無疑是人類文明的一次重大轉折。
然而在那之後會怎樣,終結了資產主義,人類,卻並不會迎來黎明的曙光,反而會陷入一種怪異之極的情形,掌控龐大生產體係的極少數人,切實的組織生產,創造並運用“全產機”甚至更高一級的係統,進而做到完全的自給自足。
而被時代所拋棄的絕大多數人,則完全徹底的喪失一切生產資料與物質財富,失去被雇傭的資格,失去被利用的價值。
進而,在毫無立錐之地的蓋亞表麵,絕望的自生自滅。
待到這處境悲慘的絕大多數,逐漸因物資資料的一匱乏、耗竭,在漫長而痛苦的過程中漸漸消亡,到那時,蓋亞表麵的文明,將會是怎樣的一種狀態呢。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