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四章：人鬼兩離

深夜，東京北郊，池袋小鎮。傳馬家，佛壇前，傳馬夫人和枝子端坐著，什麽話也不說，任淚水默默地流淌。女巫手持神杖，嘴裏念念有詞，跳著張牙舞爪的舞蹈。不一會兒，隻見她神情驟然大變，聲音變得粗獷，動作也由婉弱的女性刹那間變成了鏗鏘的男人：“母親，我是和成，我想你啊，母親。母親，不要怪我狠心離去，我是大日本帝國的軍人，是天皇陛下的武士，為了天皇陛下和大日本帝國的需要，我甘願奉獻我的一切，母親。母親，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您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大好，我沒法給您堂前盡孝了。” 聽到這裏，傳馬夫人雙眼一閉，身軀一陣劇烈晃動，慢慢地歪向地麵。枝子趕緊伸出手臂，用力托住母親。 “妹妹，原諒哥哥把孝敬母親的重任全托付給你了。原諒哥哥吧，妹妹。”女巫繼續以粗獷的男聲說。 “哥哥，你放心吧，家裏一切有我呢。”傳馬枝子懷抱著母親，小聲說著，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傳馬夫人仰躺在枝子的懷裏，哭得死去活來。 深夜，橋本一郎在自家門前的路邊人行道上，微微低著頭，緩慢徘徊。他沒有流淚，但他的心在滴血。也許人們理解橋本一郎此時的心情，行人經過時都像事先說好了似的，一律輕手輕腳的，沒有誰打擾他。 深夜，橋本家，太郎的媳婦豔抱著丈夫的骨灰盒坐在佛壇前，一動不動，仿佛早已死去一般。征依偎在她身邊，哭得抽抽搭搭的。 橋本一郎的妻子在家裏到處尋找橋本，聲音都變岔了：“橋本君！橋本君！你在哪裏？你在哪裏？太郎次郎都玉碎了，你是家裏的頂梁柱，你可千萬不能想不開啊，橋本君！” 她的怪腔怪調的聲音，嚇得在媳婦豔身旁的孫子征“哇哇”大哭起來。 深夜，在門口人行道上徘徊的橋本一郎聽到孫子征在家的嚎叫聲，匆忙跑回家，奔到征的身旁，一把抱起他，淚水這才像決堤的潮水一般湧出：“好孫子，你父親和叔叔為帝國捐軀了，我們要記住這個仇恨！一定記住了，是支那人奪去了你父親和你叔叔寶貴的生命！” “殺光支那人！”征握著小拳頭，臉上掛著淚珠，嚎叫。 “對，殺光支那人！我的好孫子，走，爺爺帶你睡覺去。”橋本一郎帶著征進臥室去了。 豔懷抱著骨灰盒，依舊在佛壇前呆坐。 “孩子，睡覺吧，太郎是為了天皇陛下，為了大日本帝國而玉碎的。他能夠進靖國神社，這是多麽值得驕傲的事情啊。孩子，聽話，進臥室睡覺吧。”橋本夫人規勸。 豔不吱聲，依舊抱著骨灰盒呆坐。 橋本一郎從臥室出來，站在門口，看著倔強的媳婦，深深地歎口氣。 “母親，我要像父親一樣為國盡忠！”征也出來了，站在臥室門口，祖父身邊，稚聲稚氣地說。 “不！”豔一聲絕望的哀嚎，整個身體猛然站了起來，懷裏的骨灰盒掀翻在地，灰白色的骨灰和骨頭渣子灑落在地上。 看著散落在地上的骨頭渣子，征嚇得“哇啦”一聲又大哭起來，轉身緊緊地抱住橋本一郎的腿。 橋本一郎看著豔，氣得渾身發抖，剛要發作，被夫人一把使勁往臥室裏拖，順帶抱走了征，留下豔一個人在佛像前，獨自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