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作沉吟之後，沈哲子才又道：“凡事也無絕對，都可稍作變通。右衛教陛下慎獨，誠然至理箴言。但這並不是陛下就要完全壓抑喜惡，隻是不要過分彰顯示於人前。”
“姊夫這麽，意思是朕喜歡做什麽都可以做，隻要不讓人看見就可以？”
皇帝聞言後眸子一亮，湊到沈哲子麵前笑語道。
“大概是這個意思吧，不過大凡什麽喜好，總要適度適量，若是過分沉湎，好事也要變壞。畢竟陛下所處之位，乃是輝煌白日所在，身受萬眾矚目，哪能長久離群索居！”
皇帝聽到這裏，臉色又是一黯，他眸子一轉，擺手屏退旁邊侍立的宮人：“你們都退下去，朕要與姊夫言幾句私話。”
待到宮人們盡數退去，皇帝才又轉為愁眉苦臉：“我是真的不願做什麽輝煌白日，也不願受下供養。姊夫，我是真的不願再做皇帝，你素來都有大才，能不能幫一幫我？”
聽到這話，沈哲子臉色頓時板起來，剛待要開口嗬斥，卻見皇帝一臉哀求之狀，他閉上眼思忖良久，才徐徐開口道：“這一類話，陛下切記不要再。我與陛下雖然親厚，但畢竟分屬君臣，這種話不能聽也不敢聽！”
“可是，姊夫，我、我真的……”
“陛下不願受下供養，但生於此門庭之內，此身早受供養。無論你願或不願，這已經是對下所欠的債，該要償還。這種念頭不要再動，這種話也不要再！”
沈哲子不知道再繼續坐下去，皇帝還會出什麽驚人之語，完之後，當即便站起身來，準備告退。
“姊夫，我是真的、真的想……”
皇帝眼望著沈哲子背影，臉上充滿了落寞。
行出幾步後，沈哲子又轉過身來望著皇帝，歎息道：“你現在年紀太，有什麽念頭，有什麽夙願，那都做不得準。等你長大了再體察本心，若是心意有轉，再回望今日，隻是一時笑談罷了。但如果你仍然堅持此想，到那時再對我，我幫你。”
離開太極前殿後，沈哲子心情有幾分亂。他沒想到，自己的心境會因這舅子寥寥幾語而成一團亂麻。
雖然事實上而言，終東晉一朝這些皇帝，沒有一個是做的舒心。但那所謂的煩憂，在一般人看來不過是幸福的苦惱而已。畢竟就算皇權被鉗製得再怎麽嚴重，相對於那些苦陷戰亂之中、朝不保夕的民眾而言，榮養於深宮之內衣食無憂，已經是世間第一等的幸福！
人心最難猜度，帝王之心更是如此。倒不是每一個皇帝都是心機深沉之輩，而是身處在那個位置上，身邊環繞著下第一等的聰明人，一個動作、一個念頭都會被人無限的解讀，自然也就有了千百種意味。
如今這個皇帝，雖然偶或胡思亂想，幾乎沒有心機，更是沒有一點權柄。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在時局中就無關緊要，相反的，他這一個位置牢固得很，一旦有所搖擺，整個江東政局都會動蕩。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