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遠西城隆福坊,坊內有一座小廟,香火甚好。
申時前後,水鍾敲了三下,廟裏進香的女客邁步出來。不似南國女子那般恬靜,隻有一股颯爽撲麵而來。
這女子立在車馬前,喚了聲:“十一郎,家裏來了客人?”
“郎君恩公那邊的來人,小郎長安的哥哥……”
十一郎斷了一條胳膊,一隻手牽著韁繩,在馬車旁邊認真回道。
“長安的哥哥?”女子似是有了身孕,小腹隆起,將身上的棉毛披風裹了裹,又將兜帽罩在頭上,喃喃道,“莫不是大郎那位有知遇之恩的?”
言罷,她連忙說道:“且先回家。”
“孃孃慢些,不急一刻。”
待到了一戶朝南開門的大宅,有出來生爐子的老婆子咧嘴笑道:“莫娘子,定是個小郎君哩……”
“呈老人家吉言……”莫娘子笑了笑,然後想起什麽道,“家中還有幾十個碎了的蜂窩煤,少待讓十一郎送到貴府……”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這怎好意思,怎好意思……”
笑的越發開懷的老婆子美滋滋地搓著手,等到莫娘子進門之後,這才喃喃道:“羌女也是有可人絕妙的,王祖賢好大的福氣。莫非是取對了名字?”
莫娘子進門之後,到了偏廳。裏麵火塘早就熱好,屋子內也不覺得冷。跪坐在案幾前的青年約莫十七八歲,精神矍鑠體態修長,隻是手指上多是勒痕,皮膚上傷疤疊著傷疤,可見是吃過苦日子的。
“敢問小郎……是從長安來?”
“在下張鬆昂。”
說罷,懷裏摸出一塊銅牌,放在了案幾上,“今夜就要到豐州,可有向導?”
莫娘子沒急著回話,而是拿起銅牌看了看,又去了一趟裏屋這才出來道:“阿郎說過,若有人持此銅牌,便是信得過的。這日子要尋北上的向導,多是突厥人或是鐵勒人……”
“口風要嚴,到豐州即可。”
“曾是斛薛部的探馬,可否?”
“戌時走。”
張鬆昂沒有廢話,起身,收回了銅牌,然後微微欠身,抱拳行禮道,“有勞,告辭。”
說罷,轉身大步流星地去了。外麵雲卷風吹,略有雪花,尋常人迎麵吃這點西北風,也要叫痛。隻這青年一言不發,就這麽裹了一條披肩,半晌就沒了身影。
申時快要結束時,天色早就黑了。黑壓壓的雲層在微弱的光線下翻滾,就像是一團團一坨坨的妖霧,不知道甚麽鬼怪魔頭,要從這裏麵衝出來。
“墩兒!”
吭哧!
青海驄打了個響鼻,“踢踏踢踏”的馬蹄聲響,好一會兒,一個穿戴嚴實的獨腿漢子騎著一匹金山馬過來。
這人約莫是有白種突厥的血統,較之阿史那氏迥然不同,一雙眼睛極為深邃,像是兩個空洞。鷹鉤一樣的鼻尖,用黑麻罩了一層,免得被冷氣給凍了。
“往西走,有一條舊年老路,以前是軍道,如今沒甚麽人走。”
“煩勞帶路。”
三匹青海驄跟著金山馬,兩人四馬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