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糧太多,常平倉又替換在即,這物事還是要物盡其用。”
受命前往三州木料倉的薛大鼎除了要先敲定木料之用外,還要前往一趟石城鋼鐵廠,除借調工人規劃線路,還要給王孝通傳旨。
王孝通一把年紀,但身體康健,幽州新築水庫,就是王孝通親自主持。幽州都督府基本沒浪費多少,純靠征發民夫來衝抵稅賦,湊齊了人工,用時兩年半,一個像模像樣的水庫就修成。
水庫修好之後,幽州新增田畝達到一百六十萬畝,其中一半被用作棉花,另外一半則是豆麥套種地。
整個工程能夠保證未來十年就回本,主要是棉花還是緊俏,“滄州三號”棉如今已經做出了名聲,骨力幹人及室韋人,多願意用牛羊換這種優質棉。
“薛公,陛下欲築弛道,怕不是有三千裏?”
“不止。王太史拿新製輿圖粗算過,最少五千裏。”
“五千裏——”
工部的官僚們眼睛都直了,五千裏,修到猴年馬月去?
然而薛大鼎畢竟是做過地方書記的,對這種套路還是有所了解,於是道:“諸君莫要以為隻是為了修建弛道以觀滄海。”
搖搖頭,“薛書記”眼神有點嚴肅:“陛下這是消耗東夷民力,你們以為修路是那般容易麽?隻說高句麗故地,尤其是漢四郡舊土,及百濟新羅之地,北地多山,南隅多水,哪裏是那麽好修的?這一段,約莫千五百裏,修五年,東夷土著,還能幾何青壯耕地勞作?”
“也是,前來做工,吃了便當糧食,還種個甚麽地。”
說著,一個綠袍小官搓了一把手中的陳糧,而且是標號貞觀十三年口袋的陳糧,僅僅是手指輕輕一搓,立刻化作粉末。
這還是稻米,倘若是糜子麥粒,更是糟糕。
陳糧很難入口,可到底也是糧食,高句麗遺民多是一日一餐,二餐都極少。一日能飽食者,大多都集中在平壤,可因為唐朝的連消帶打,邊境青壯早就潰散,平壤作為扶餘種腹心,同樣傷筋動骨。
所以,此時的平壤城,用中原之語來描述,不外是家家戴孝,戶戶治喪。
十年光景,平壤城街頭巷尾,女子極多,甚至成為了勞動主力。舊時王城附近揀拾菜根的城中貧賤之人,也從年邁老漢變成了少女童女,持續放血的戰爭,其後果可見一斑。
更要命的是,唐朝已經體量巨大,百倍於高句麗,可唐朝玩的還是慢慢磨的那一套,並沒有視扶餘人為突厥帝國。
大量的屯兵烏堡以及袖珍哨所,就像是撒豆成兵一樣,從遼水逐漸推進到鴨綠水,然後逢山開道遇水造橋,舟船封死水路,戰兵設卡結寨,直接困死高句麗原本就有限的精銳邊軍。
高句麗並非是亡於唐朝的致命一擊,既沒有蘇定方三百騎夜襲金帳的戲碼,也沒有百萬兵遼東揚威的套路。這麽一個扶餘人領導治理的地方小霸,就是在幾次戰鬥幾次衝突幾次封鎖之後,在十年時間中,“莫名其妙”地從唐人的印象中消失了。
甚至連誕生“琅琊定胡碑”這種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橋段都沒有,這一個時間跨度曆經數朝,給隋朝帶來極大傷痕的地區小霸,就這麽亡了。
洛陽長安的說書匠都來不及編撰幾個經典故事,它就這麽從人們的記憶中,逐漸淡去。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