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時節的揚子江南岸,充斥各種燜濕酷熱,本地人還好,外地來的倘若一時不察,中暑還是好的,倘若“水土不服”,直接報銷在江南,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江陰縣衙內外,中午日頭毒辣火熱,澄江大街貫穿東西,官衙道旁設置了不少官辦涼亭。裏麵窩著不少車把式和馬夫,或臥或躺,在涼亭裏麵用鬥笠兜帽蓋住了臉打盹。瞧著還算愜意,隻是短衫敞懷,把肚腩露了出來,就顯得有些醜陋,一撮撮的黑毛混合著黏糊糊的汗漬,更是顯得惡心。
“勞煩通稟,就說河北‘幽憂子’前來拜訪。”
縣衙的門子正抱著個短棍打盹,陡然被人吵醒,帶著點脾氣,隻是打量了一下來者的形貌之後,還是把脾氣壓了下去,微微拱手:“郎君從河北來的?”
“算是明府故交,舊時長安朋友。”
“先生快來這裏坐著歇息,小的這就去通稟。”
邀著人到了門房坐下,還給沏茶一杯,專門挑揀了一隻幹淨的陶製杯子,茶湯色澤黃綠,顯然是炒茶泡製。
茶是涼了的,喝起來解暑。
“有勞了。”
“無妨無妨,先生小坐,小的這就去。”
那門子穿戴也是整潔,便是胡須也打理過的,瞧著和外麵的車把式馬夫,大不一樣。
“阿郎,張縣令當真會收留我們?”
“當世還能收留我們的,不多了,三郎算是我有把握的。”
“盧文淵尋了侯文定,算是安頓了下來。咱們盧氏,想要再東山再起……隻能指望子孫了。”
幾個人儒雅中年人說罷,卻見門子已經跑了回來,麵帶喜色到了他們跟前作揖行禮:“幾位,縣令大人親自過來了!”
還不等他們回話,就聽一人朗聲道:“升之!”
哪怕沒有身穿官袍,但那種浸淫官場多年的氣場,還是顯露了不少“官威”。讓在此等候的不少人,情不自禁地臉色變了一下。
“慚愧……”
“不必多言,河北諸事,我早已知曉。隻管在江陰住下,若要入籍,也沒甚要緊的,戶房添上幾頁紙的事情。”
張大安用力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莫要多想,先在江陰住下,多轉轉,再琢磨安生。”
“多謝……”
“何必言謝,當年在長安,我與你分食阿月渾子,求的不是一個謝字,而是我張大安交你盧照鄰這個朋友。”
聽得張大安這般說話,盧照鄰一時間悲從中來,眼淚滑落之時,側首從張大安用力地拱了拱手。
安頓這一隊盧氏族人住下,張大安也沒有去詢問到底河北發生了什麽。慘事翻來覆去的說,反而讓人難以從傷感中走出來。
“非常時期,就委屈一下諸位。”
張大安給他們偽造了籍貫,不過也談不上偽造,因為給這些身份文書作保的,是江水張氏的族老。
幾個老頭兒給盧照鄰他們重新做了一個跟腳,說是前隋從幽州逃難來的。這種要查的話,就不是很好查了。加上江水張氏的老人作保,那就是說什麽是什麽。
也沒有讓他們改姓,隻是模糊了一下跟腳,不提郡望如何如何。
當然盧氏自己關起門來拜盧植還是拜誰,這就不必計較,人家自己關起門來祭祖,外人也不好說什麽。
“若是事發,豈不是連累……”
“不會事發的。”
張大安搖搖頭,安慰了一下盧照鄰,“給你們作保的,是我張氏族老,此事,我已經詢問過武漢兄長,他是同意了的。而且,嫂嫂做事極為精致,不會有甚麽差錯。”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