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衿感覺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耳膜和胸腔因為壓力的關係好像被封閉住了,她聽不見任何聲音,也呼吸不了新鮮空氣。
她在茫然的不斷下沉,雙手拚命朝前方劃著,沒有止境。
那種冰涼徹骨的感覺,讓她眼前漸漸浮現起小時候在海島的那些日子。
她被父親抱著,拖著腰,先是站在沙灘上,然後慢慢往裏走,漸漸的,水沒過她的腿,她的腰,然後是脖子,再然後,她漂浮在水麵上,有人在她耳邊說,衿衿,不要怕,我在呢。
她一鼓作氣往海裏紮,南望島的海鷗在天上飛,鹹澀的海水衝進鼻腔,她哇哇的從水裏往外撲騰,跟爸爸撒嬌打商量。
“爸爸,我不想學遊泳了,我們不遊了行嗎?”
“不行,我顧永明的女兒怎麽能不會水呢,爸爸是海軍,天生就是征服大海的人。”
“那……那你拖著我,別撒手行嗎?”
“行,有爸爸在,保證你沒事,咱們再試一次,一會兒就回家吃晚飯了。”
小小的顧衿綁著兩個羊角辮,死抓著爸爸不放。
她站在岸邊躊躇不敢前行,岸上漸漸來了很多穿白色軍裝的叔叔,他們晃著她的小手,和藹的給她鼓勵。
爸爸穿著藍白相間的海魂衫,也溫柔慈愛的看著她。
兩隻羊角辮一晃一晃的,在父親的視線裏漸漸跑遠了。
顧永明告訴她,你不要把海當成你的敵人,你把它想象成你的朋友,在它的懷抱裏,能承載著你去很多地方,不要恐慌。
她鑽進水裏,然後小小的顧衿成了南望島上最自由快樂的一尾魚。
她熱愛遊泳,有骨子裏父親遺傳給她的天賦。她每天與海為伴,沙灘上的石子和貝殼是她童年時期最好的玩具,她曾經以為自己會在南望島生活一輩子。
她和爸爸商量好,等過了暑假,等顧永明執行完這次任務,她就去市裏的遊泳隊報名參賽。
爸爸出海那天,她被媽媽抱著,遠遠在岸上望,她歡快稚嫩的和爸爸招手,她說爸爸,等你回來,記得送我去報名啊。
海笛長長鳴叫,冒著黑煙,顧永明穿著白色軍裝,帶著白手套,朝她和媽媽敬禮,那艘船在視線裏漸漸開遠了。
……
海水徹骨,顧衿依然在往下沉著,她閉著眼,從鼻腔和嘴裏湧出好多個透明的氣泡,一頭濃密黑發在水裏蕩漾,了無生氣。
畫麵一轉,她看到了那天在碼頭上的情景。
距離南望島整整六個小時的車程,她被媽媽緊緊抱在懷裏,一路無言,母親隻是偶爾側過頭用手擦著眼淚。
陌生的碼頭上,兩艘巨大的打撈船在作業。
顧衿被母親牽著,站在上麵茫然空洞的注視著著一切,在她幼小的世界觀裏,第一次接觸了死亡的定義,這個定義被牢牢的釘在父親身上,讓她恐懼。
海風吹得真涼啊。
整整一天一夜,母親在身後的吉普車上累的睡著了,她偷溜下車,用小手去拍打冰冷的海水,她稚嫩請求,大海啊大海,求你把爸爸還給我吧。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