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派神遊萬裏,杳然出神。幾乎讓人懷疑此行並非要作一場分量極重的戰鬥,而是踏春遠遊。
歸無咎看得出來。“嵐”是真的對於自己的到來懵然無覺,而非刻意做作。
歸無咎自然不是在種種細節排場之上都要一爭短長,如此也太過落於下乘。於是主動招呼道:“嵐道友有禮了。”
“嵐”似乎被歸無咎的聲音驚醒,轉身望了一眼,見歸無咎來到,眉眼中似乎閃過欣然振奮之色。
隻是他口中卻道:“你來得正是時候。我剛剛想明白,你就來了。不過,‘嵐’是我的名字,而非姓氏。所以我可以稱呼你為‘歸道友’,你卻不該稱我為‘嵐道友’。”
出言糾正之時,“嵐”的神態異常認真,仿佛是在刻意強調自己對於姓名的堅持。
歸無咎不糾結於此,笑問道:“我觀你在此出神良久,不知你想到了什麽?若是有關道術,能與在下分享一二否?”
歸無咎入鄉隨俗,和“嵐”如市井一般以“你”“我”相稱,似乎正合“嵐”的心意。“嵐”喜上眉梢,歡悅道:“自然是在思索對付你的辦法。”
出言如此率直,歸無咎不由莞爾。
不料,不等歸無咎問他所得應在何處,“嵐”又突然道:“謝謝。”
這一下前言不搭後語。歸無咎念頭一轉,並未追問。如果“嵐”願意的話,想來他會自己解答。
果然,嵐凝視著歸無咎,目不轉睛。不緊不慢地道:“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沒有姓氏麽?”
沒有讓歸無咎猜測,“嵐”仰起身子,自問自答道:“因為,我走上修道這條路,不過是不願此生過快的逝去,倥傯仿佛白雲蒼狗,以至於沒有足夠的時間體會地人世的變動與精彩,無情道的盛衰更迭、雄闊慘烈。”
“駕鶴翩然白雲上,坐觀玉宇一浮沉。”
“至於跳入棋盤,為了一人,一族,一宗,一域的興衰起伏赤膊赤膊上陣,著實非我所願。”
歸無咎心中一動,一入道門,行不爭之道,唯願作壁上觀,這樣的饒確很罕見。
“故而當年我嶄露頭角之時,代螺宗長老曾經許我以宗門為姓,更名“代嵐”。這在旁人看來是極高的禮遇了,隻是如此一來,冥冥直牽連更深,並不合我心意。所幸諸上真仁厚,並未強人所難。”
歸無咎微微搖頭,歎息道:“還道是因何而謝。原來,你是把我當成了頂包的長工。”
“嵐”笑道:“各逞所願,各取所得。怎麽能是頂包?歸道友心中,難道不願意成為大變之世的主角麽?”
歸無咎沉吟道:“也是。各逞所願,各取所得。這八字很精當。隻是以我之見,未登無上至境,恐怕並不能每個人都能悠遊閑適,穩坐釣魚台。或許有一日,歸某也會有坐觀道輪轉、人世興衰的閑情逸致。”
“但不是現在。”
歸無咎與“嵐”,今日分明是第一次相遇。但是一旦出言交談,卻仿佛神交已久的故友。
到酣處,“嵐”雙掌微合,憮然道:“我成道路途之中,終究與代螺宗牽連甚深。依照我之本心推斷,像我這樣一個跳出三界之外的閑雲野鶴,多半不可能是諸隱宗真傳英傑的頂點。扛鼎重任,必定會有更高、更強,更合適的人來承擔。”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