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可以如往常那般把糧運到官府裏那，看看官府收不收？”掌櫃十分篤定。
老百姓一時失聲，夏稅的催單剛剛拿到手，借的青苗錢還沒還。一條鞭法後，官府收銀不收糧，以往收多少米的田租，都折成了銀子。
麥五錢一石，大麥四錢一石，差不多是一年平均價錢。
眾人怒道：“這個奸商，大家不要繳了，都運回家裏去。過了兩三個月，糧價自然會跌下來。”
掌櫃胸有成竹，用手指撥打的算盤冷笑道：“運回去？夏稅不納了？”
“朝廷律例，夏稅無過八月，你們敢延期不交，衙役就會下鄉追比，鐵鏈子拿到縣衙裏，再枷號個三五日，到時你們納不納？”
算盤打得劈裏啪啦作響，將老百姓的話都壓回了肚子裏。
“老板，開開恩吧，讓我們過過好日子，家裏還有老婆孩子要養的。”老百姓們開始低聲下氣。
“你們有老婆孩子要養，我也有老婆孩子。你們為什麽不給我開開恩呐？”掌櫃指著這幾個人罵了一通，但見米行外車馬又來了，然後道，“你們這些窮鬼不賣的給起開，大門開著自有人作生意，聽見沒有，別擋住咱們米行的道。”
老百姓們看著真有幾輛車子停在了米行門口，二話不談妥了價錢，米行裏的夥計當下去車上扛糧袋。一路上黃燦燦的穀子從米袋裏不時瀉落至地上，掌櫃在櫃麵上打完算盤，稱好銀子交付。
老百姓們看著銀子口裏吞著唾沫，無不羨慕。
“別信，那是托！”幾個人低聲道。
“托？”掌櫃懶得理睬，對一旁人道：“把這幾個人轟出去，一錢一石我都不要了。找別家去收吧！”
米行裏的米丁當下轟人，幾名老百姓哀求著。
更多的老百姓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滿臉苦澀，外頭車馬上的米麥都是他們用血用汗種出來的，今年歸德府有林青這樣的好官在，本以為能不被貪官汙吏剝削，可以讓他們過上一個好日子，可最後仍碰上了奸商盤剝，夢還是碎了。
“繳吧！”
眾人心底都是一個心思，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個聲音：“鄉親們，聽農商錢莊那邊，麥四錢五分一石，大麥三錢五分一石收糧！”
“消息是真的，林青代表官府了，不可令穀賤傷農啊。”
“沒錯，沒錯，縣衙，府衙門前都貼了告示了！大家跟我走，遲了可是沒有的啊。”
這時米行門口，老百姓們都是轟動了，大家二話不，趕馬的趕馬，鞭騾子的鞭騾子，手腳利索的推起了雞公車。
方才還是車水馬龍的米行門口，頓時人去樓空。
唯有黃泥道上留下橫七豎八的車轍印。
而伶牙俐齒的掌櫃這時啞巴了，他的臉上如同霜打了一般，他張了張口，伸手打算攔下一兩個，但又丟不起這臉麵。
他怎麽可能去求這些鄉下泥腿子呢？
幾個老百姓在他門前吐了唾沫，罵道：“眼睛掉到錢眼裏了！今年咱們一粒米都不給你！”
PS:這一篇獻給葉聖陶先生的《多收了三五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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