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壽宴,夜已漸沉。
賀客們紛紛散去,平王在大門口親自送別花容,一雙眼卻始終盯著司馬冷風,動了動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麽,終究還是一聲歎息,隻命管家送上一張銀票,宋揚當仁不讓的接過,看了看數目,欣然藏好。
坐著轎子漸行漸遠,夜風拂動簾布,偷偷灑進一片皎潔銀白,小姑娘探頭去望那滿天星霜,眼角轉處,卻見平王猶佇立在門旁,衣衫微微輕揚,他的人卻一動不動,雙目望著轎子逐漸隱去的方向,似沉思,又似悵然。
越來越遠的身影,在昏黃燈火中變成一團小小的黑球。
無盡的蕭索。
扣扣的心裏忽然變得很不好受。
一個失去兒子,失去妻子的男人,又要靠什麽力量,才能度過他今後的餘生呢?
回到大溫柔鄉,她始終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一個人正趴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時候,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妹子,姐姐可以進去麽?”借著月光,花容的身形倒影在門上。
“姐姐有事?”
“嗯……妹子,姐姐明日就要走了……”
“咦?走?”扣扣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沒來得及穿鞋就去開房門,隻見花容一臉憂愁的立在門外,美麗的麵龐在月色下越發清豔絕俗。
“姐姐,你要走?”拉著花容進了屋,又是點蠟燭,又是倒茶水,忙活好一陣子,才去他身邊坐定。
“姐姐,不要走嘛。”
花公公歎氣,說話的語調好生幽怨:“哎,姐姐好不容易才遇見妹子你這麽個可人兒,哪舍得分開呢,隻是今兒一早京裏就來了信,說是宮中有事,我非得盡快回去一趟不可。再說了,平王的壽酒也吃了,皇上的賀禮也送了,姐姐實在沒理由在這呆下去。”
“姐姐,你什麽時候走?”
“嗯,明兒一早吧。”
扣扣拉起他的手,抿著唇沒有說話,這些日子來,花容的脾氣她也算知道不少,愛笑愛鬧愛捉弄人,跟自家師叔倒是有幾分相像,心裏沒來由的便喜歡他,有什麽心事跟旁人不好說,可是一到他麵前,就莫名其妙的全講了出來,還真是把他當作了自己姐姐一般。
“妹子,在想什麽呢?”
“姐姐,你真的不能不走麽?”抬起頭,眼眶紅紅的。
那殷切的眼神叫花容心底一暖。
多少年了,還有誰記得要關心他?
自打七歲被賣入皇宮做太監的那天起,他就決心忘記自己的父母,時至今日,他甚至已記不起他們叫什麽名字。
曾經有個人對他很好,盡管那人是滿朝文武口中禍國殃民的狗閹,但他對自己真的很好。
不僅收他為徒,更將自己一身本事傾囊相授。
這麽多年來,隻有他把自己當個人,而不是奴才。
但是他卻背叛了他,僅僅為了那一把東廠督公的椅子,他將自己師父所有的罪行以及罪證全部交給他的死對頭,那死對頭聯合朝中二十多位大臣,狠狠參奏了一本,皇上迫於無奈,終於殺了他的師父。
從此,他穩坐東廠第一的交椅。
師父死前,他去天牢看他。
“師父第一次見到你,便知你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但也是絕頂狠毒之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一點與師父很像,如今我死在你手裏,一點也不後悔。”
這是他師父臨死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他聽了非但不內疚,反而還有些高興。
因為他離那高高在上的位子已經不遠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