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園的儒士們,使用的硯台大多都是石硯,而石硯當中,最多的是徐公硯和金星硯。沉透嫩潤,膩而不滑。金星硯又叫羲之硯。石墨如漆,溫潤如玉,金星遍布,質地滴水不涸,澀不留筆,叩之有聲。顏色呢,有綠、黃、紫幾十個品類。綠色的有荷葉綠、竹竿綠、萵苣綠和沉綠;紫色的有夾山紅、紫雲、紺紅;黃色的有紺黃、柑黃、束瓤黃。此外,還有赭色、多彩、紺青。
不要以為憨喜他們洗硯,就是把那些硯台往硯池湖裏一丟,用刷子刷上幾下子就完事了。
這洗硯可是細致的活。一定要小心謹慎,先用一個木盆盛滿水,然後將一隻石硯擺放在裏邊,再配以一片絲瓜瓤,慢慢洗滌。
有的石硯,已經修補過,從其補過的地方顏色與硯的原色的差別,就可以看出來。但是這樣的石硯仍然還在使用。清洗起來,就得格外小心。
憨喜對阿休說:“隻要把硯台當做一個有生命的對象,用心養護,它就一定洋溢著生機與活力。”
阿休聽著,撇著嘴,不說話。他知道他的反駁不起作用。
憨喜也不指望阿休能夠聽到心裏去,他隻用心洗他的硯。
那些石硯,由於存放時間較久,宿墨膠凝,極難清洗。墨色沉灰,往往一盆水洗不了一個硯台,就已經漆黑一盆了。
不過,憨喜倒是從其中嗅到一種墨韻的味道。或者說是一位儒者的繾綣仁德。
他舉起一隻石硯,放到鼻息下輕輕地拂過,一種幽雅的氣息慢慢地滲透出來。憨喜想象著那立於案前,執筆潑墨的儒者,胸意升騰,德念旺盛。他能想見儒者筆下一字一韻對仗而生的起伏,一心一意平仄相諧的攢動。墨液光豔,德威淩然。
憨喜盡情地吮吸著石硯上殘留的墨香,不,是一位位儒者筆端滲透出來的德馨。那些德馨進入憨喜的肺腑,令他的五髒六腑為之一顫,使他的內心瞬間變得柔軟而堅韌。
哇,德念,這就是德念!憨喜大叫。他看過《人需冊》上的介紹。
他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能從那些石硯上吸收到德念。那種含有淡淡的墨香味兒的德念。
自此,憨喜洗墨,吸墨。不斷地從那些墨跡中吸取殘存於石硯上的德念。
武士愛劍,文人愛硯。那些修行多年的儒者,對於置於案前的石硯,總是留有餘馨的。
洗著洗著,憨喜突然發現一個硯台非常奇特,那是一個用麻布及絲織品裹起來的硯台,然後又在麻布、絲織品的表麵塗上一層漆灰,晾幹打磨後,再塗上一層朱漆。這種硯台輕便、堅固又耐用。
之前,憨喜對此就有過了解。
“憨喜哥,你是怎麽知道的?”阿休十分羨慕。
阿休問了一下午,憨喜隻是抿嘴不答。
回到住處,憨喜仍然琢磨在硯池湖裏洗硯時的所思所想。
盡管它玄而又玄,但它行則聲,幻則形,逸為氣,聚為水,聞之香馨,威如巨龍。
所以,當費東和啟中一車一車往硯池湖運送石硯,憨喜一點也不氣憤,反而開始感激費東和啟中。因為他們讓他接觸到了這麽多的德念,這是他在別的地方所接觸不到的。
“寧可三日不沐麵,不可一日不洗硯啊。硯當勤洗,多洗則不竭燥,且得神氣。更何況是在善惡園,三萬習儒修行的儒家弟子。”
阿休不高興的時候,他就把他指排走,或者給他逮一條魚回來,用樹枝挑著烤了,以此來慰勞他。甚至幹脆讓他回住處睡大覺,他的活兒全部被他承包了。
對於憨喜的這些舉動,費東和啟中看不明白。明明是他們在折騰他,他卻一點也不生氣,隻知道沒白沒黑地洗硯。
“一個憨子!或許他根本就不會生氣吧!”
“一個剛進入善惡園的老幾,晾他也不敢招惹咱。哈哈哈!”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