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極而笑,語調寡淡地反駁道:“老臣在宮中辦差多年,這點兒規矩還是懂得的。自打老先帝爺當朝時危不全興兵作亂算起,林邑依附於強鄰吐蕃,孔雀金絲線已有近三十年不入大明宮。因此,先帝收複長安,張氏入主中宮後便立下規矩,六宮嬪妃之中,唯有皇後和貴妃能用此物。陛下有如此一問,老臣心中倍感惶恐,難道惠、麗兩位貴妃也要置老臣於死地嗎?”
皇帝的臉“騰地”一下直紅到了耳根:這老兒竟一點兒麵子也不肯留給自己,哪裏還有做臣下的樣子?為掩飾內心的憤怒,他轉向一旁侍立的王保兒,高聲責罵道:“裴百藥到了沒有?父皇百日大祭的日子就在眼前,耽誤了朕的大事,心活剮了你們這些個目無君長的奴才!”
李進忠對皇帝的惱羞成怒、指桑罵槐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仍舊淡淡地道:“目下祿光庭已將南內和長公主府圍了近兩個時辰,陛下再不下旨的話,老臣保不準彼處會陡生變故,到了那時,一切可都晚了。”
皇帝驀地想起那晚在毓秀宮聽景暄起納珠嫁入張門的事來,倘若張氏殘黨早已與太妃母子有所勾連,行刺李進忠即便太妃母女不是主謀,她二人必也是知情之人,如果真是那樣,縱然要臨時更換和親人選,也隻能在所不惜了。
轉念聯想到這一層利害關係,皇帝穩了穩繁蕪的心緒,正要應李進忠之請,開口降下入宮緝凶的旨意,隻聽殿外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內侍省監謝良臣一路腳步踉蹌著跑進殿來。
謝良臣為人向來以穩重、謹慎著稱,即便是三個月前平定張氏宮亂的當晚,李進忠也未見他如此驚慌失措過。
“良臣,生什麽事了?為何如此驚慌?”不待皇帝張口,李進忠已一把扶住謝良臣。脫口問道。
謝良臣大口喘著粗氣,上句不接下句地向皇帝稟報道:“南內監傳來消息……太妃她……要以身活殉先帝……”
皇帝和李進忠迅對視了一眼,仍是李進忠開口問道:“你把話明白些,太妃是要隨先帝而去。還是已經……”
謝良臣因跑得過急,片刻間難以緩過氣來,聽到李進忠的問話,隻神情焦急地先搖了搖頭,又使勁兒點了點頭。
“什麽?人已經死了!”皇帝和李進忠心頭俱是一涼。
“內臣祿光庭有要事求見吾皇!”未等殿內眾人從緊張不安的氣氛中回過神來。殿口處又傳來一個聲音。
“快,叫進來話!”皇帝不清是悲,還是驚,疾聲吩咐道。
祿光庭畢竟是專管稽核不法的內寺伯出身,遠比謝良臣撐得住場麵,他神情凝重地走至階前,撩衣跪下,有板有眼地衝著皇帝三稽,這才直起身來道:“內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皇帝以為他同謝良臣一樣。也是為了太妃猝然離世一事前來請罪,輕輕歎了口氣,衝祿光庭道:“朕才得知太妃為父皇殉節的消息,此事與祿卿無幹,平身話吧。”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