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突如其來的寂靜裏,一切好像全部都在看不見的鏡子中顛倒。
侏儒與巨人,醜陋與俊美,升華和凝固,奇跡和災厄,渺小之黃沙和莊嚴之雷霆,現境之王和深淵之王······
僅憑借外表和氣息,甚至無法判斷,究竟應該將兩人歸屬到何方。
可現在,當兩者出現在同一處的時候,卻仿佛理所當然的一般,毫無任何的突兀。
就好像,命運注定。
「初次見麵,巨人。我的名字,叫做阿蒙霍特普。」
高腳椅上,法老王抬起眼眸,欽佩的仰望著那樣健美強大的巨人,告訴他:「我是你的敵人。」
敵人。
自那近乎狂妄的話語和措辭之中,大君卻未曾發笑,隻是抬頭,眺望著此刻的奇跡——
崩裂的現境外殼之上,源自埃及漫長歷史中的神性奔流,擴展。
以諸王之陵墓為素材,再度將現境之上的裂口,乃至坍塌的邊境防禦陣線,重新彌合。
並非是粗糙的修補與縫合,而是宛若創世一般的再造!
如此宏偉之創造,維係於那一隻權杖之上,自佝僂的法老王手中漸漸完成,將深淵的衝擊阻擋在外。
就連無數率先抵達現境的石之母碎片,也悄無聲息的湮滅在了深度之間。
將整個世界都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那宛若要將整個寰宇都握於手中的氣魄——
已經讓人,無法,移開眼睛!
大君踏前,肅然發問:「如此強大的力量,為何不曾踏上戰場?」
法老王疲憊一笑,拍了拍自己畸形斷裂的雙腿:「我沒有踏上戰場,可大君不是已經來到我的麵前了麽?」
「這便是所謂的「預言'?」
大君回憶著阿赫曾經的話語,臉上的些微的笑意卻已經消失無蹤。
失望的,難以言喻!
預言?
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從來都不值一哂。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真正的強者來說,它本身就是對自身一切的否定!
倘若隻是癲狂者在醉酒之後在夢中的囈語,如同鏡花水月一般的謊言,那麽這預言也不過就是騙子和愚者之間的醜陋把戲。
倘若真是既定的命運,絕對不容許忤逆和更改未來,那麽要現在,要自身,要這一份自我又有什麽意義?
遵從於虛無縹緲的命運,沾沾自喜的踏上巔峰或者走向末路······那樣的人即便有著再如何強大的力量和偉岸的心胸,也不過是大敵手中起舞的傀儡罷了。
根本,不值一提!
「屈服於命運,便無從掌握未來。」
巨人搖頭,瞥著命運的信徒,冷漠的宣告:「所謂的預言,從一開始,就是泡影!」
「啊,或許是如此呢。」
法老王平靜的頷首,畸變破裂的麵孔之上,仿佛依舊在微笑。粘稠的血淚,從臉上緩緩滑落。
眼瞳被恐怖的輝光所刺傷······
「我能夠看到您,大君,即便是現在······」
他說:「我從您的身上,看到了破碎的命運,那些被否定的死亡,還有被擊潰的終結——」
如此的耀眼。
又是如此的偉岸。
宛如將整個深淵都握在了手中的龐然大物,冷漠的等待著一切不自量力的挑戰,然後踏著敗者的屍骸,走向永無止境的勝利。這便是巨人!
「可您應該明白,所謂的命運,它不會有窮盡,也不存在'勝利'的可能——"
法老
王緩緩的說道:「它並非是淺薄的過去和未來,而是作為個體,麵對無窮世界所要領受的暴風雨·····
隻要尚存一息,這一份命運的變化便不會終結。
縱然一時的解脫,也難逃恆久的束縛。而這一時的解脫,又何嚐不會寫在自身的命運之中呢?」
在那過於冷硬和龐大的王座上,幹癟的法老王艱難的撐起脖頸,告訴他:「我們隻是,接受了命運而已。」
「有區別麽?」
大君輕蔑一哂:「不過是籠中的奴隸。」
「或許如此,可當人接受命運的時候,便會迎來選擇······」
法老王的嘴唇開闔,仿佛微笑:「究竟屈服於命運,成為奴隸,亦或者是掌握命運,成為其主人—哪怕,隻有短短的一分,一秒!」
那一刻,在他抬起的手中,畸形的五指,緩緩展開。
明明那掌心中空無一物,可自大君的眸中,卻映照出勝過世間一切光芒的絢爛色彩。
「看啊,大君,掙脫囚籠、解開枷鎖的鑰匙,就在這裏。」
法老王垂眸,凝視著掌心中那卷動扭曲一切命運的無形旋渦:「我所能做的,隻不過是將它交給自己的主人,僅此而已。」
這便是,法老王的【預言】!
預言無用?
誠然如此!
無法實現的預言毫無意義,不過是騙局。可既定之預言卻又如此的殘酷,就連自我和自身的價值都在無法保留。
它是不折不扣的詛咒,同時,也是無可比擬的祝福。
非萬世英豪之氣魄則不能承擔,非磐石不動的決心則無法兌付!
在如此漫長的時光以來,自從法老王領受權杖的那一天開始起,前來期望洞徹自身命運的人,不計其數。
可真正能夠得到預言的人,卻又寥寥可數!
絕大多數人並非沒有那樣的榮幸和敬遇,隻不過是······無法麵對這一份來自命運的代價而已。
命運的代價,就是命運本身。
倘若,命運的存在便是自我之生命和所麵對的一切的集合,那命運之終結,毫無疑問,便隻有死亡。
這便是戰勝命運的唯一可能!
去支付自身的所有,抹除一切意外和變數,將這一份命運導向自己所想要的未來——
同時,領受既定的死亡!
在麵對死亡的瞬間,人便會有所領悟。
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東西,比自己的生命更加的重要……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